地狱
响声在阁楼里回dàng。
兰登惊恐地赶紧站起来,转身望着西恩娜。
兰登借助落在下面画布上的手电筒发出的昏暗亮光,看到西恩娜站在他身后的支架上,被困在了那里,无法过来。她的眼神想要传送的信息兰登已然知晓。几乎可以肯定,木板掉下去时发出的响声已经bào露了他们的行踪。
瓦任莎猛地抬眼看向jīng美绝伦的天花板。
“阁楼上有老鼠?”声音传到下面时,手持摄像机的男子不安地开着玩笑。
大老鼠,瓦任莎想。她抬头凝视着大厅天花板中央的圆形绘画。一团灰尘正从藻井飘落下来,瓦任莎发誓自己看到画布上微微鼓起了一小块……仿佛有人从另一边在捅它。
“也许是哪位警官的手枪从观景台掉了下去,”男子望着壁画上的小块突起说。“你认为他们在找什么?所有这些动静真够刺激的。”
“观景台?”瓦任莎问。“人们真的可以上到那里?”
“当然可以。”他指着博物馆入口。“那扇门里面就有一道门,直接通往阁楼的狭窄通道。你可以看看瓦萨里设计的桁架,很了不起。”
五百人大厅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布吕德的声音。“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话像他刚才痛苦的喊叫声一样,是从瓦任莎左边墙上的格栅后传来的。布吕德显然是在格栅后的某个房间里……比jīng美的天花板低了整整一层。
瓦任莎再次将目光转向头顶画布上凸出的那一块地方。
阁楼上的老鼠,她想,在想办法出去。
她感谢了手持摄像机的男子,然后快步向博物馆入口处走去。门虽然紧闭着,但考虑到警察们正在跑进跑出,她估计并没有上锁。果然,她的直觉没错。
48
外面的广场上,在警察到达后掀起的一片混乱中,一位中年男子站在兰奇敞廊的yīn影下,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切。他戴着Plume Paris眼镜,系着一条涡旋纹花呢领带,一只耳朵上有颗小小的金耳钉。
他注视着这乱哄哄的场面,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再次搔挠脖子。他突发皮疹,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下巴周围、脖子、脸颊、眼睛上方,到处都是小脓包。
他低头看了看指甲,那上面有血。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轻轻拍了拍脖子和脸颊上流血的脓包。
他把自己清理gān净后,继续凝视着停在宫殿外的那两辆黑色面包车,离他最近的那辆面包车后座上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全副武装的黑衣士兵。
是个上了年纪但妩媚动人的银发女子,她戴着一个蓝色护身符。
那名士兵似乎正准备给她进行皮下注she。
面包车内的伊丽莎白·辛斯基博士正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宫殿,思考着这场危机怎么会恶化到这个地步。
“夫人。”她身旁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她昏昏沉沉地扭头望着她身边的士兵。他一手抓住她的前臂,一手举起注she器。“请不要动。”
针扎进她肌肤时一阵刺痛。
士兵注she完了之后说,“继续睡觉吧。”
她闭上眼睛,发誓自己看到yīn暗处有个男子正注视着她。他戴名牌眼镜,系着一条刻板规矩的领带。他的脸红彤彤的,患有皮疹。她起初以为自己认识他,可当她睁开眼睛再看一眼时,男子已经消失了。
49
在漆黑的阁楼里,兰登和西恩娜之间隔着空无一物的约二十英尺距离。在他们下面八英尺的地方,掉下去的木板横在了支撑着瓦萨里《科西莫一世成圣》画布的木框上。手电筒还亮着,静静地躺在画布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凹陷,就像蹦chuáng上放着的一块石头。
“你身后的木板,”兰登小声说,“你能把它拖过来搭在这边吗?”
西恩娜看了木板一眼。“除非木板的另一头落到画布上。”
兰登担心的也是这个。对他们来说,此刻最糟糕的莫过于让一块两英尺宽六英尺长的木板穿过瓦萨里的名画掉下去。
“我有主意了。”西恩娜说着侧身沿着支架向边墙那边走。兰登也在横梁上朝同一个方向前进。他们离手电筒的亮光越来越远,每走一步脚下就变得更加危险。等到达边墙那里时,他们已经完全被黑暗包围。
西恩娜指着他们下方模糊的影子小声说,“那下面,画框的边缘肯定都是固定在墙上的,应该能承受住我的重量。”
兰登还没有来得及反对,西恩娜就已经从支架上爬了下去,将几个支撑梁当做了梯子。她慢慢下到木质方格框上,方框嘎吱响了一下,却没有垮。于是,她开始沿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向兰登的方向移动,仿佛在某个高建筑的壁架上行走一般。方框又嘎吱响了一下。
如履薄冰,兰登想。尽量靠近岸边吧。
西恩娜走了一半,快要接近他在黑暗中所站立的支架了。兰登的心中遽然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或许真的能及时从这里出去。
突然,前面的黑暗中传来了关门的声响,随即他听到有快速移动的脚步在沿着通道向他们走来。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周围,离他们越来越近。兰登感到自己的希望在消失。有人正冲他们这边bī近——沿着主通道,挡住了他们的逃跑路线。
“西恩娜,继续走啊,”他小声说,本能地作出了反应,“继续顺着墙走,远处有出口。这里我来应付。”
“不!”西恩娜急切地低声说。“罗伯特,回来!”
但兰登已经行动起来。他沿着支架往回走向阁楼的中央支柱。西恩娜留在黑暗中,沿着侧墙慢慢向前,在兰登下方八英尺处。
兰登来到阁楼中央时,一个握着手电筒看不清脸的身影刚刚抵达观景台。这个人在矮栏杆旁站住脚,将手电筒朝下让光柱正对兰登的眼睛。
qiáng烈的光线晃得兰登睁不开眼睛,他立刻举起双臂投降。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堪一击过——高高地站在五百人大厅之上,差点没被qiáng烈的光线闪瞎了眼。
兰登等待着一声枪响或者一道命令,但周围只有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光束离开了他的脸,开始在他身后的黑暗中搜寻,显然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或者别的什么人。qiáng光移走后,兰登此刻才辨出眼前挡住他去路的这人的身形。那是一个消瘦的女子,从头到脚一身黑衣。他确定在她那棒球帽下,会是一颗留着刺猬头发型的脑袋。
兰登的肌ròu本能地绷紧了,他想起了马可尼医生倒在医院地面上死去的那一幕。
她找到我了。她来这里完成她的使命。
兰登眼前闪现出一个画面:一群希腊自由潜水者游入一条深水隧道中,远远过了应返回的时间极限,这时却迎面碰上了死胡同。杀手将手电筒光束重新对准兰登的眼睛。
“兰登先生,”她压低嗓门说。“你朋友在哪里?”
兰登浑身发冷。这个杀手是冲我们两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