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密码
影像中正播放拉法尔结束处置后摘下手套,看手下人转运伤者收拾器材的一幕,他回答的是助手医师最开始的问题,那股满载鄙夷的低气压又出现了。
在学生时代,拉法尔既能在学术辩论中把人驳得哑口无言,说出“我是对的,你回去反思自己就行了”这种话,又能一连几天通宵在实验室里盯术式反应流程,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推敲自己的研修报告。
他有探求欲、有专注力,这些也造就他在治愈术的使用上登峰造极的结果。
指挥官一动不动,把这段影像连着看了四遍,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光在他脸上明灭摇动,照不见此时V心中所想。
他一直坚信自己没有选错人,即便拉法尔拥有某些傲慢到不讲道理的性格,存在感无论在哪里都异常强烈,他也是医疗部首席的不二人员。
至于现在那悬而未决的诊断书签字……
在短暂的摇摆之后,金发指挥官终于将轻搭下颌的手指移开,把桌上诊断书扔进脚边垃圾箱。
“复诊。”
V喃喃,昏暗的休息室中响起他轻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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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治愈术”的存在作为辅助治疗手段,文中手术治疗过程之类的请不要对标当今医学哦~
第5章 扇区A·第五章
阿刻罗号第四层甲板中段,医疗部病房区。
清晨。
为全体船员的生物钟健康考虑,船上景观玻璃外的景致和日夜灯光会依照地面时间模拟调节。
早上七点二十分。此时属于黎明的柔和暖阳悄声浮现于窗外,非常适合迎着朝阳吃一顿惬意早餐,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很可能正在这么干,但作为全舰上班时间最早的医疗部,这些身披白衣的医生护士已然到达工作岗位。
平均年龄仅三十一岁的医疗部拥有张张年轻的面孔,时钟刚过七点,他们结伴从居住区踩着定向传送法阵来到工作地点,手里不乏各样颜色的能量饮料。偶有睡过了头只能外带食物的白衣人飞快扒着便携食盒里的营养餐追上同僚的步伐跟上话题。
他们谈论的大多是休息日怎样度过,从电影到桌游,从聚餐到组团去打魔法弹球,还用身前召出的外部脑——一种半透明可以实时追踪信息的虚拟魔工机械面板——来查询各个餐厅当季新菜色,互相推荐了一番。
这样嘈杂而温馨,且充满生活气息而非工作积极性的画面一直持续到七点二十五分。
随着时间滴滴答答来到此处,金属墙壁流光变化,上面形成的萤蓝色数字猛地敲在所有人心头。
当此时刻,所有闲聊声猝然一收,小年轻们飞快整理着装,收杯子饭盒餐具,整顿桌面秩序,翻出写满注释的病案夹,互相约定待会儿如果有什么问题没答上来一定要给自己提醒。
飘来飞去的垃圾桶完美接下满天飞的杂物,抽屉档案柜无人拉取却砰砰咣咣开了又关,几年前那种所有人手忙脚乱造成法术冲突的灾难一去不复返,就在这一片和谐的清洁交响乐中,大家分工明确,按部就班,即将迎接每隔一天便要上演的“飓风过境”。
时间来到七点半,分秒不差,病房区入口大门向两边敞开,神情冷淡的拉法尔一身白衣,在一众拘谨、紧张并伴随着惶恐的目光中被部下迎接。
首席医官巡诊。自从拉法尔上任,就把每五天一次的巡诊频率改为隔日。
“部长早。”
“首席早上好。”
“拉法尔首席早。”
列于走廊两侧的医疗部成员正待听从指示,整齐划一的银白色制服外套赏心悦目,形成一道靓丽风景线。
阿刻罗号所有成员都有统一的制式外衣,而白衣银卡是医疗部的标配。
“首席,这是昨日分级患者恢复情况,请过目。”
病房主管医生和护士长上前一步,前者负责通过外部脑传递资料,后者几乎同步将实体病案夹递到拉法尔眼前,上面圈出上次巡查时他吩咐重点监护对象的主要情况。
“今天是403和1102痊愈后留院观察的第三天,您看是否……”
“让检验室加个传感化验,没问题就让他们出院。”
“关于今明两天的手术安排……”
“102明天的手术提前到今天下午,让弗曼负责。”
敛目而视的银发青年单手插在外衣兜里,三两眼就扫视完部下呈交的总结报告,他看得速度非常快,几乎立刻就划到了最后一页,然后顿在某处。
走廊上的医生护士一直在偷瞄上司的动作,见他有停顿,后背几乎没有不冒冷汗的。
“301谁负责。”拉法尔头也没抬,低声问,他的声音传到很远。
“是、是是是我……!”不幸被点中的住院医出列,脸上惊慌失措。
“生物制剂配量不对。”拉法尔那张没有瑕疵的脸抬起来,用一种仿佛开了眼界的语气说,“为什么用错计量单位这种事会在一个在职医生身上出现。”
或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该名名叫列格的住院医明显急于开脱,哆哆嗦嗦回答:“可可是书上有靛蓝型生物制剂需要克拉克密匙特别称量的知识点,在第五版生物制剂学附录里……”
引经据典,听上去非常有可取性。
可是在场其他人共同的心声并非是为之摇旗呐喊,而是:
他居然反驳了。
完了。
拉法尔红眸中竟现出一丝笑意,只是它杀伤力过强,只能让被注视的人感到穿心而过的惊悚刺激,别无其他。
“今年上半年附录重新修订过,回去找。”拉法尔语气很淡,效果却雷霆万钧。
两个月前恰好修改的配量准则无情地让列格败下阵来,他在查询自己的外脑终端后白着一张脸喊道“非常抱歉!”,然后马上冲入病房从301床嘴里抢出即将被吞下的药剂,谢天谢地他选的剂型是胶囊剂而不是散剂,因为病人嫌苦。
“给他停职,一周后送去配药室实习,把计量单位弄明白再回来。”
列格撞倒走廊清洁魔像和备品架的噪音远去,拉法尔漫不经心摆手让护士长把病案夹收回去,什么都没有补充,走进病房开始正式的巡诊。
其余所有人随着首席的步伐跟在几步外,安静恳切地准备听从教诲。
拉法尔允许手下在闲暇时开小差吃小饼干,但绝不允许他们在巡诊中有任何错处。
七点半的他已经例行巡完了重症病房,那里有他的副部长雷伊坐镇,还是一如既往让人放心,但住院部这些年轻人却正相反,每一次都有犯不完的错。
在专业性上永远正确的拉法尔今日依然无往不利,他亲自过问患者治疗情况,了解他们术后和用药的细节,无视病人脸上的紧绷,风一般卷过一个又一个银白墙壁的病房,因为天生腿长步伐大,到了最后那些医生护士几乎要踮着脚小跑才能追上他。
最后一个病房的巡诊结束,拉法尔本该在此刻离开病房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但他在门口顿住脚步,平静地往后看了眼这间编号12的病房,从护士长手里直接拿过病案夹,重新走了进去。
没人出口询问部长这是要干什么,都各自回到岗位回味自己劫后余生的喜悦去了。
1204病床的是威廉姆斯,被指挥官V所伤的舰桥联络员。
他见拉法尔去而复返,连忙把本来要下地遛弯的脚收回来重新正襟危坐,客客气气诚惶诚恐地说:“您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事吗,我一定知无不言!”
拉法尔不答,指尖不动声色从自己工作卡上一勾,发光晶粉状的光粒就被他从晶石表面按上病案夹,取代密密麻麻的诊断文字,纸上显出威廉姆斯从出生到现在的详细履历。
说实话,即使怀疑V对一介联络员不怀好意,拉法尔也的确很难从履历上找出端倪,这东西他已经看过不下十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经过六十年的航行,当初从故土逃离的老一辈纷纷进入休眠舱,顶上来的是在船内出生的第二代,“来源”为一并带上船的人类胚胎。威廉姆斯和同辈人一样,在已经形成定势的精英教育中十二岁便进入大学院,经过八年学习后顺利毕业,就职于航海部,工作地点是第一舰桥,主要负责战时舰桥与武器动力机构的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