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杀人回忆
“我听主治医生说最近国外又兴起了一种新方法。”
我问:“什么办法?”
她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就是在你的头上打俩洞,然后注射·进冷凝剂,把你想吸毒的那部分脑子冻死,你就不想吸了。”
我吓了一跳,“那不就跟割脑子一样……”
她得意地笑了下,“这里的医生从来不会跟你们讲实话,只会给你们灌高压鸡汤,戒毒这东西其实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彻底治愈’,因为毒品早就把你们的脑结构改变了。说白了,不是你们想吸,是你们的脑子想吸,人可以管住自己的手,还能管住自己的脑子吗?人要是能管住自己的脑子,那还是人吗?”
我忽然有些生气,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语气冰冷地问:“您觉得这办法真有效吗?”
她用嘴角不屑地一撇,“如果戒毒真这么简单,随便在脑袋上开俩洞,做台手术就能好,那还要那么多强戒所干嘛,大家都去医院排队好了。其实说白了,这种手术不是让人戒毒,是让人永远失去吸毒的能力,也就是说让人变傻,变得连吸毒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完成不了。”
说完,她便向医院的一侧走去。
我呆呆地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累,想回别墅休息一会。
我刚站起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我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刚才在玩桌球的中年男人,他个子不高,短发,戴着一顶棒球帽,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
“你好!”他递给我一瓶水的同时打招呼道。
我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低头检查了一下矿泉水的瓶盖,水是全新的,还没被人拧开过。
“你刚才跟那个打扫卫生的说什么呢?”他有些好奇地打听道。
“没什么,就随便聊了聊,感觉她懂得挺多的,跟医生一样。”突然被陌生男子搭讪,我有些拘谨地回答道。
那男人突然很没礼貌地大声笑了起来,我手一颤,矿泉水差点没掉在地上。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
“她啊,她哪是医生,她跟我们一样,也是个吸毒的。”那男人口无遮拦地说。
“不会吧?”
“你来这的时间不长,不知道也不奇怪。她在这有十年了,从我刚到这的时候,她就在了。院长中间撵她走,她也不走,她说她没地方去,院长就让她打扫卫生,包吃包住,但不给她发工资。”
“那她为什么会吸毒,也是跟着她老公吸的?”
那男人一笑,“她没老公,据说原来是跟人当小三的,跟那男人有个孩子,是他儿子让她吸的。”
“不可能吧,还有这种事?”我不相信地摇着头。
那男人却瞪起了眼,有些生气地反驳道:“怎么不可能,他儿子跟她说溜冰能减肥。”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沉默了。
那男人继续说道:“这可是个好孩子啊,真孝顺!不过他倒是没骗他妈,溜冰是真减肥,没毅力就拿命减呗!”
我·干笑了一声,仍是没有说话。
他有些尴尬,随后打趣道:“小妹,难道你溜冰也是为了减肥?”
我摇了摇头,“我原来就不胖。”
“那就是为了那方面咯?”他用手做了一个猥琐的姿势。
我站了起来,想马上离开他,却突然被他拉住了手腕,他说:“晚上来我的房间啊,给你尝个好东西。”
说完他装模作样地摆了一个溜冰的架势,连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又重新坐了下来,“在这里你也能搞到?”
他笑了笑,“8153号别墅,晚上我等你啊。”
我绞着手指,想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戒了,如果在这里溜冰,那我还不如不来呢。”
他表情鄙夷地捏了捏我的手腕,“吸毒的女人不如鸡,你跟我装什么啊!就刚才那阿姨,她为了散冰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那种感觉,你真能忘得了?”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腕,重新站了起来,一个人朝着别墅走去。
·
没过多久,我在戒毒中心等来了第一个朋友。
他来时,还是一个雨天,我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部电视剧,突然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裴叶正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我送他的那把蓝色雨伞,但他仍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没打伞一样。
“你怎么来了?”我惊讶万分地问。
他没有说话,只是伤感地笑了一下。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和他两个人同时愣在了那里。
许久之后,他轻轻地问:“不请我进去坐会?”
我勉强一笑,淡淡地说:“请进。”
“喝茶,还是咖啡?”裴叶坐下后,我又问道。
“随便。”
我从冰箱里取出一杯冷萃咖啡,递给了他。
“冷萃,八小时,可可味的。”
他表情温煦地一笑,“看来你不喜欢果酒……”
“嗯。”我点头道,“我喜欢的和你喜欢的,终究不同。”
“美雪,跟我……”
“裴叶,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吸毒的女人不如鸡。”
他刚才那抹温煦的微笑忽然间变得惨淡起来,他咧了咧嘴,没再说话,只是咖啡喝得极慢,仿佛在有意拖延时间一样。
我沉默地坐在沙发的一角,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脚边那把蓝色雨伞上垂下的雨滴出神。
等他喝完咖啡,我便送他去了停车场。
在他的车前,我望着他,说:
“裴叶,忘了我吧,就当我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如果……忘不了呢?”
“如果忘不了……,我也不知道。”
当他奔驰的尾灯在医院拐角消失的刹那,我开始往回走,一个人,搓·着越来越冷的双臂,慢慢在飘满冷雨的庭院中往回走。
在打开房门的刹那,我再也忍不住内心仿若撕裂般的阵痛,靠在门后捂脸痛哭起来。
我恨季燃!
我恨楚寒!
我恨裴叶!
也恨自己!
……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软·绵绵的猫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突然扯了扯我的裤脚。
我抬起头看了看“摇·头·丸”那张呆萌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又软糯地叫了一声,慢慢地垂下了小脑袋,眼眶中似乎正有泪流出来。
我轻柔地把它抱在了怀里,轻轻安抚着它那和我一样的无处安放的感伤。
我说:“摇·头·丸,你知道吗,他说男女之间不能送伞,因为伞和散同音,送伞,就是要同那人分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