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师
转身走了。
我对艾琳讪笑一下,她深表同情地点点头,说:“看精神病看多了,自己多少也要受点影响的。”气得我半死。
看来我老头多半是玩我的了,既如此,我也就决定抛开----这种苟且的态度,是我快乐生活在世界上的最强后盾。
掏出那张支票我给艾琳看,她是富家女出身,倒见惯不惊,随便瞄了一眼,说:“哎,够你吃一阵子的了。”我摇摇头:“非也,这CASE我拿不下,明天就得还回去,你以后还是要多多来捧场,不然我要喝西北风。”
艾琳很仗义地点点头:“没问题,每周一次,每次两小时,你生活费就够了吧。”
这话听着不对---敢情你每礼拜上来表演跳楼自杀一次,是为了给我送生活费呢。
艾琳表情有点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母老虎的本色,一筷子敲在我头上:“你想得美。”
这吵吵闹闹的功夫,有个人走近来,我以为是牛肉面上来了,一侧身子指艾琳:“三两的给她。”
却听到一个好柔和的声音,绝不适合当店小二,在耳边说:“哪位要长情水。”
愿意对顾客供应长情水的这位,是我生平仅见的美人,身量高,神情散淡,年华已然逝去,美丽却奇异地存留下来,无论谁看到她,都知道她年纪都不轻,却没有办法忽略那眉梢眼角的媚色,活脱脱一个巫婆。轻薄雪白的丝绸长袍倾泻下来,将她密密包裹着,穿这样衣裳,在这样所在,叫人十分不理解。奇怪的是,她的出现好像只引起我注意,不要说其他人,就坐在我旁边,而且向来八卦好事到没有原则的爱琳,统统无动于衷,看她自顾自沉思默想,当身边出现的只有空气。
我愣愣对着人家流口水,四周反应虽然实在不合理,也懒得去追究个一二三,那女子很好脾气的听任我发呆,良久躬身,轻轻再问:“是你要长情水吗?”
我终于醒悟过来她在对我问话,急忙点头,那女子颔首,示意我站起来,随即一马当先,向着牛肉面店的里面走了进去。
事不宜迟,我也来不及和艾琳交待一声,拔腿就追,听到她在座位上惊诧得说:“你真的发神经啊,不声不响突然就跑哪里去啊。”
不声不响?我不是和一个大美女你来我往地聊了半天的?艾琳你眼睛有贵恙吗?
嘀咕着追到那女子,一头直接进了牛肉面的厨房,里面烟雾缭绕,热的像地狱一样,管切牛肉和的管掐葱花的正在口角,许多烹饪界特有的脏话随着唾沫星子到处飞来飞去,配合刀下如急鼓,锅铲响叮当,立刻就把我给晃昏了,东张西望之中,忽然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将我一拉,身不由己,便撞入厨房墙壁上的一个小门。
外面门脸那么小的地方,里面空间却异常大,简单的家具一色沉沉如墨,高挂的水晶灯照耀着雪白的墙壁,上上下下一个雪洞似的,黑白交映,使人觉得冷。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空中轻轻悬了一个问号样式的椅子,刚刚带我进来的女子,现在正懒洋洋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我。
我打量完四周,身上机灵灵打了一个寒噤,直截了当就问:“你能给我长情水?”
那女子微微点头,反问道:“你是林医生?”
突然跑出好多人叫我林医生,还真是不习惯,我摸摸头应了,偏又听到她说:“你是老林医生喝了长春水?还是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
我只好又摸摸头,说:“一般来说,就算人家真的没什么出息,阁下也没必要说那么露骨嘛。”
叹口气:“好吧,我就是那个没出息的儿子了,您有什么指教。”
她似乎对我家前尘后事了如指掌,凝望着我,喃喃:“不喝长春水,换一个这样的儿子。”没说这笔生意到底做的合算与否,摇摇头,而已。
我听得真切,可惜不够了然,什么长春水,长情水,是不是有什么电视台在拍摄整蛊秀节目,我大热中选啊,迷惑的到处看了看有无摄像机,我无辜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决定从社交寒暄的第一步开始做起:“怎么称呼?”
一苇。
她说,声音低沉,深具诱惑,静静看着我,说:“我和你父亲很熟。”
我点点头,看出来了。要是老头曾经和你有一腿的话,他人生里就终于出现了值得我羡慕的光辉了。一苇听得笑出来:“老林医生一生卓有盛名,建树非凡,都不值得你羡慕?”
我觉得自己有点老气横秋,但胜在有诚意:“哎,他大部分时候三餐不定,夜不安寝,我妈死得早,他完全不近女色,估计对男色也没兴趣,你要我羡慕他什么。”
一苇好认真地和我讨论:“但是他积累了财富,世人尊重。”
看不出个人风格如此出世的小妞,说起来话来这么不上道,我大义凛然一挥手:“那就更不值得羡慕了,钱现在不都给我了吗。”
说句实话而已,呛得人家翻白眼,看样子懒得跟我扯了,小脚一掂,跳下那问号造型的椅子,这会儿我仔细一看,那椅子的确是自由自在浮在空中的,没着没落,无牵无挂,不知装修公司用了什么办法才做到这一点的。
一苇弹跳力惊人不说,行动起来,香风细细,步步生莲,优雅得不像真的,要是爱琳能学到这姿态,什么男人不哭着喊着要她一段情,这么想的时候一苇正走到房间一角,拿出一个小箱子,忽然抬头对我微笑:“你想起你的爱人?”
爱人?没有,病人?有一个。
她摇头,模样坚决:“我决不会感受错的,刚才一瞬间,有一个人的名字从你心里掠过,带着强烈的感情。”
我啪一声从椅子上掉下去---艾琳?我对艾琳带着强烈的感情?是不是敲诈病人的诊疗费也算一种感情啊。
一苇不再理会我,从那箱子中小心翼翼的取一瓶东西,递给我:“拿好,倒数第二瓶了,再来拿一次,我欠你父亲的就还清了。”
受了她身体语言感染,我也谨慎起来,拿过瓶子端详,不大,容量最多一百毫升,金色瓶身,口小肚大,摸上去带奇异的温暖之感,瓶口以蜡封紧,滴水不漏。上上下下都没有标识,里面所藏,十分神秘。
我多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一苇有点吃惊:“你知道来这里,知道长情水,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世人如此,好普通的嘛。她对这解释不买帐,逼到面前来问:“到底谁要你来拿长情水?你父亲指示的吗。”
我老实地说:“我爹已经挂了,也没留什么指示给我,最多是这地址。”再把卫子夫突然来访的来龙去脉一说,她劈手把那瓶子抢了回去,干脆利落的赶我走:“你先回去,庄子夫明天几时来?嗯,我到时候过去找你们。”
要来找我,也不问人家个地址电话什么的,我完全没有反抗余地,屁股上就着了一脚,眼睛发花,脑子一晕,身体不知道瞬间穿越了什么,四肢五体感觉被扯得乱七八糟的,瞬间后便哗然落地,哼哼唧唧坐起来一看,我这不是在牛肉店的门口吗,刚才那个屁礅估计质量颇高,引来一位闲人兴致勃勃,执手相望,看样子巴不得要丢我两个铜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