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号酒馆
而后我们就一口气开进了大卫的家里,闯进客厅的时候,那两公婆正一个站一个坐,表情均各肃然,当然一秒钟之后就肃不了了,被惊成两个张口葫芦。
我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拿住大卫的手腕,把脉,看瞳仁,掏出随身带的家伙抓住他手臂伸直了取血样,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恨不得腰子上戳他把弄点器官碎片下来活检,麻利干完活儿下来,对约伯一点头:“验个血就知道结果了。”
他直翻白眼,那边厢玛利亚和大卫两张脸都红不红白不白地真难看。约伯单刀直入,“大卫先生,您付不付钱7
听到钱,这位老兄就松了一口气——有钱能使鬼推磨,能谈价钱就太平无事。
他点头。“我照付。”
取过电话,他吩咐手下人准备转账,约伯报出号码,等待钱到账的十分钟里大卫试图向我们解释:“我决定选择信任,在我和我太太之间只是一场误会。”
约伯毫不留情。“你突然杀回来把你老婆的钱一卡住,全世界的杀手都效忠于你,不过你老婆死了,你肯定是第一嫌疑人,十几年的诉讼没跑,现在你手里有了我们给你的证据,大可漂亮离婚,一分钱赡养费不用给,还落个好名声,商人重利轻生死,我们了解。来,给钱算数。”
大卫赧然偏过头去,这一瞬间我又看到他那天晚上在十号酒馆杯接杯痛饮龙舌兰的影子,这事情中所有人经受的灾祸他都是始作俑者,包括不带眼识人乱结婚在内,但看他的样子,只要他跟我们交接完一千万美金,似乎就可以轻轻松松卸下一切的重担。
玛利亚抬起眼睛,那真是美丽绝伦的容貌,此刻脸上怨毒与迷惘交替,表情微妙,但情绪喷薄,如果眼神能杀人,约伯和大卫现在都会是两块肉饼。
钱到账,约伯趋前与大卫握手。大家两清。事关大笔款项的项目都有这个特点,前期累死人,中期做死人,最后收款的时候。对于曾憧憬过的一切都已经没感觉了。
然后约伯转向玛利亚:“甜心。”
美人脸色煞白,轻轻伸手握住身边桌子上的手机。约伯眼尖淡淡地说:“不用麻烦啦,那几组杀手都跑了。”
他向玛利亚颔首,重复了一遍:“跑了,不会接你电话了。给过预付的话都浪费了喔。”
到这个份上他还笑得很温柔,没有往下说重话,关于彼此的欺骗,最后的仇恨,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他犹如回到初次与玛利亚见面的酒会现场,身上布满有情人的纯粹光辉,他深情地看着玛利亚,轻轻地说:“如果,你是个好女孩,那该多么好。”
而后他挽住玛利亚的手臂,柔声说:“陪我走一段好吗?”
玛利亚没有拒绝,我想她也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拒绝。
其实我有点难过。
我们走出来,挡住大卫的尾随,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们都看着他,那张脸上显示着种古怪的不祥之兆,这时候我想这可能是生平第一次我后悔不应该救活个人。
我们三个人漫步在街上,难得的好天气,有鸽子飞过街旁的屋顶,而且似乎越来越多,谁也没有说话,玛利亚显然心神不定,身体一直轻轻颤抖,我想她担心的也许是今后,离开大卫为她带来的一切。今后应该如何生活,但她这么美,总有人再为她神魂颠倒,即使被她用内衣闷死在床【】上也觉得快乐。
手机又在响,我掏出来看了看,回了个短信,时间差不多了。
约伯放开了玛利亚,挥挥手,“再见。”
我觉得,那一刻他嘴角微笑有点凄凉。是真心的。
他说:“再见。”
我们走了一段,转头玛利亚大约在十米之外,愣愣地看着我们,她这一刻丝毫不像心如铁石的蛇蝎美人,身形温婉,神色动人阳光照在她鬓发之上,梦幻般美丽。
而在她的身后,此刻缓缓升起来成千上万的鱼,鲨鱼、小丑鱼、鲸鱼,在空中邀游犹如活物,甩着尾巴慢慢逼近她身边,她感觉到空气的震动,惊讶地转过头去随即就被狂潮般的鱼群包围,她脸色变白,双手举起,在鱼与鱼密密穿梭的惊鸿一瞥中我看见她张大嘴巴,眼神狂乱而绝望,身体软垂如泥,想逃遁却无处可走,无能为力,极度的恐惧这瞬间袭击了她的心脏,她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玛利亚倒下,死了。
Air swimmer,那些鱼是一种新的玩具,遥控、逼真,手感和十成十的活鱼一样,滑腻冰冷。
我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发件箱里有三条短信,在不同时间发给咪咪的。
“召集你认识的所有人准备尽可能多的air swimmer.待命。”
“马上,**在玫瑰渊前的街道,收到我短信就同时放鱼。”
“放鱼。”
这是我欠咪咪最大的一单情——利用他通讯录里的所有名字,帮我杀了一个人。
【尾声】
一千万美金足够重建十号酒馆,以及治好所有植物人酒客——在我和咪咪的合力会诊下更是没有问题,另外还要给大家一点慰问金什么的,所以到最后酒馆重新开张的时候我和约伯又穷得叮当响了。
最后的装饰工程在屋子里叮叮当当进行,我和约伯坐在小院子的沙堆上喝啤酒太阳很好,亚热带的冬天温和怡人。约伯突然问我:“玛利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他一眼,“终于能问了。“
他很坦然。“偶尔还会梦到她。”点了点胸口,“这里有点难过。”
我给他开另外罐啤酒,说:“我知道。”
“她有恐鱼症。”
“啥?”
“她不去海边,爱虚荣爱排场,却从不去纽约吃海鲜的餐厅。有一次她拍照时突然呕吐,上了社交版,我从照片里注意到是有人戴了鱼形的项链,你带她去Big FisH,她当场晕倒。这个病严重发作时会引起癫痛,心脏病突发,以及休克。足够杀掉她了。”
“就这样?”
“就这样。”
“犯了多重谋杀罪,严重伤害人身罪,诈骗罪,死有余辜,是不是,”
约伯这样问我。
我看看他,说:“是的。”
太阳照在他的侧脸上,穿上了傻乎乎的工作服,还有一顶毫无特点的棒球帽,他又变成了我熟悉的那个约伯。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承认:“如果她那样子没死的话,其实我就算了的。“
他点点头,说:“我也是的。”
我们都不是真正的坏人,所以,不适合去纽约那种人际关系太过危险的地方度日。
这儿才是我们的家园。
这罐啤酒喝完,再过一会儿老板就要回来验收了,今晚是开业大派对,所有酒客都会到场,约伯事先已经贴了广告说所有酒水免费,我没法想象今晚将会如何了局,可能那些没死于头部重击的都会死于酒精中毒也不一定吧。
在约伯准备干活之前他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大卫你到底算治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