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酒馆:判官
他起初以为是冲自己来的,但随即醒悟过来这没有可能,他并不会被通缉或搜捕,而恰巧是需要严密保护起来的对象。
群众都露出了迷惘的神色,但大家也都懂得自扫门前雪的道理,该干什么都在继续,就连茶餐厅的服务员看了一阵子也都退回了店堂。
平克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哨声和喊叫声这时都消失了,搜捕变得非常迅速而安静。有一队警员从平克面前走过,他们脸上有着一种随时防备事情发生的警惕神情,那感觉就像在扫雷一样。
到底他们在找什么呢?
答案在十分钟后出现在空中。就是那道曾经从茶餐厅前面掠过、引起巨大喧闹的身影,遽尔之间,在一栋三层楼的上海菜酒楼的顶楼出现,一连串筋斗在空中翻得行云流水,跳到了十多米外的一处阳台上,脚微微一沾地,立刻又飘起来,没有重量一般,飞到了更远的地方。那些动作远远看上去从容舒展,但实际上却不可思议地快,肉眼很难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人,又是什么人。
但平克从一些微妙的细节里捕捉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熟悉的感觉,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理智拼命说服自己这不是那个人,绝不可能,怎么可能。
而后他不由自主地拔腿就跑,冲着那道身影远去的方向一路狂奔。而与平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还有满街的特种部队和警察。大家看到那道身影出现之后,就好像看到自己的祖宗坟头上挂出了下期六合彩的号码,齐齐发出一声喊,向那人全面包抄而去。
只是那道身影的速度太快了,根本超乎了人力能够到达的极限。眼看已经到达了唐人街建筑群的外围,只要再跳两次,脱出这条街道的范围进入主干道,再换个车什么的,那后面的大批部队能够做的就只是打完收工而已了。
但负责追捕的人显然对自己的猎物非常了解,就在那道身影再一次起跳的瞬间,枪声猛然大作,像点燃了一排顺着唐人街两侧摆放的巨大爆竹般。平克被震得脑仁疼,急忙捂住耳朵仰头望去,然后他发现那些枪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绳索。
经过精确设计射击角度的绳索在高空中随即交错纠结,短时间内就自动编制成了一张大网。那道身影避之不及,被牢牢地网住,左冲右突了几次却无功而返,在重力与绳索的联手出击下,很快跌落在了离平克不太远的一处屋檐上,蹲下,手撑着屋檐表面,摆出随时发动的姿势,扭头望了一圈想要寻找突破口。就在这一瞬间,平克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穿着黑色连帽紧身衣,帽子裹住的脸眉目如画,风华绝代,竟然是不可方物的尤物。他浑身一震,猛然伸出手,失声大叫起来:“紫音?”
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叫,绳网在半空中结得越来越紧,操控者齐心协力将网牵向那道身影,压迫得她无法再度起跳。那人从后腰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试图砍开一条生路,但绳索显然是特殊制造的,防的就是她这一手。这时一道带着黑边的飞去来从唐人街道路上被人掷出,锋芒闪亮,呼啸而上,直取那女子的头颅。她顶着绳网,一偏头躲过了飞去来的锐利边缘,但包住头发的连衣帽却被生生割破,浓密的长发破空而出,在风中扬起。平克看得惊心动魄,双手紧紧握在胸口。
掷出飞去来的人是一名高大彪悍的男子,后脑有圆环纠结的巨大文身。他一击得手,飞去来回到手中,随即发出哨声,绳网迅速收紧。那女子挣扎无力,干脆放弃抵抗,盘坐下来。她缓缓转头,看到了平克,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即就被整个捆住,吊到半空,落地后立刻被大批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包围起来,上铐带走。
平克愣愣地站在当场,恍然觉得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梦幻。这时,有人慢慢走近他身边,招呼说:“嘿!”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脸上立刻浮出一丝苦笑。
来人戴着一顶活像进城卖菜的人才会戴的帽子,慢悠悠地说:“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啊,平克先生。”
这一切不但不是梦幻,而且都和他本人有关。
“涂根探长?”
他叫出那个人的名字。半辈子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亨,此刻竟然像逃课被抓了个现行的小朋友,忍不住露出赧然之色。
涂根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走吧,我送你。”他顿了一下,看了看表,接着说,“去你两小时前就应该到的地方。”
他们往唐人街的主要出入口走,大批警察和特种兵有条不紊地撤退,很快就消失得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剩下的两个小分队则直接向他们走过来,形成了掩护队形,随同他们离开。
他们如此如临大敌,令平克更加不安起来。他们一边走,涂根一边说:“平克先生,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后者身体稍微僵硬了一下——他很敏感:“这算是录口供吗?”语气中带着有钱人一种天然的对制度的不悦。
涂根丝毫没有买他账的意思,冷冷地说:“平克先生,如果不是我们及时截获情报,知道你在这里与人私下会面,我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你现在坐的不是警车,而是救护车或者收尸的车,不知道这两者你比较喜欢哪种?”
尽管语气毫不尊敬,但事实板上钉钉,平克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二十七 一千零一夜
北京。
飞机是从哪儿起飞的我不知道,到底要飞到哪儿里去我也不知道,机型据诸葛介绍说是猎鹰2000e,远远看着小,其实能坐下不少人。
我上去后从机头转到机尾,生平第一回进驾驶舱乱摸,真的是大开眼界。等回到客舱,本来以为只有我和诸葛,结果赫然看到好几个玉面朱唇、长腿大波的辣妹正一脸甜笑地伺候着。除了常规的给吃给喝之外,还有余兴节目:两个妞儿上来一撩裙子,在机舱里结结实实跳了一段钢管舞!我的哈喇子瞬间就下来了,一面念叨着小铃铛我就是看一下可没对不起你,一面在心里强烈地期待着人家来吧,来让我对不起小铃铛吧……兄弟我的突出特点此刻一览无遗——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色迷迷地看了半天,忽然发现诸葛正瞧着我,赶紧抓了一个靠枕挡住裤裆,结果诸葛很平淡地说:“何不随意?”
是随意看啊,还是随意上啊?也不说清楚。他自己就一直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美人们跳得香汗淋漓,娇喘连连,这位老兄最多就是偶尔瞟一眼,不动如山,平静如水,而且那一眼我觉得主要还是瞟我。
我过去在诸葛身边坐下,问他:“喂,是不是加入奇武会都会变成你这个德行,那我真的需要考虑一下哦。我老婆对这事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孤儿一个,必须得振作精神,不能绝后啊!”
诸葛慢条斯理地说:“人各有志,何必过虑。”他把手里在看的东西递过来给我,“能看懂吗?”
厚厚一沓文件,充斥着各种数字表格。我每张都翻了一下,然后还给他:“看不懂。”然后又拿过来,翻到其中的几页指给他看,“这几个表格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