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酒馆:判官
五指紧扣,掌心中是红衣女子的脚踝。就在如雨般的炸弹暗器袭击之中,他还是一条道走到黑地贯彻了自己最初的作战方案,而且成功了。
那个红衣人现在就用单腿站着,离冥王的距离刚好是她一条腿能够绷直拉长的最大长度。她站得很稳,背向我们,身上一袭红裙。巷子里不知何处来风,吹得裙摆飘然如仙,很性感。
这两个人好像是合作一出双人舞,公主和乞丐的爱情之类的剧目,否则没法解释冥王干吗穿成这样。
大家僵持了一阵子,红衣女子缓缓回过头来,这个漂亮女人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眼神中有着不可掩饰的惊恐,喉间咯咯作响,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我想看看她这时候会不会唱个小曲儿什么的应应景,但冥王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说道:“你想死啊!”
我以为他是对人家发出致命的威胁,结果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手和脚上都缠满了黑色的、长长的头发,从四肢向身上分几路蔓延,好像我是织布机上的一个线轴。
光顾着看冥王打架,我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这儿还有一出。
一阵轻柔的呼吸如同清风一般在我后脖子处轻轻吹拂,有人几乎贴着我站着,而她的头发正有条不紊地缠绕着我。
我没法相信这玩意儿是头发,感觉它异常强韧结实,根本不是我从小到大在小铃铛头上拔着玩儿的那种东西。我大叫一声,又拉又扯又扭地挣扎起来,然后很快就发现这徒劳无功。
我的对手始终如影随形,她在收紧头发,如同捆绑一只大闸蟹,毫无怜悯。我的双臂向背后反过去,肩关节发出要命的咔嚓声,韧带拉长到极致,接下来估计就是一断了之。腿的日子也不好过,明明又长又直的两条美腿,在本能地和头发的束缚力的对抗之下,活生生地给扯成了巨大的外八字。
浑身上下,我现在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脖子,但没有鬼上身的话,我怎么也不可能扭转三百六十度去咬身后的人。
我看了一眼冥王,他已经完事了,不知道对人家干了什么,红衣女郎瘫软在地,一动不动。我抽空惋惜了一下,他主动对我解释:“没事,敲昏了而已,三天之内没有战斗力,三天之后照样揍老公。”
“好吧,那您现在立那儿的意思是……不过来帮帮我?”
他好整以暇地戴上自己那顶灰色快干帽,相当抱歉地对我说:“你现在相当于人质啊,兄弟,虽然人家没说,我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你身上那些玩意儿随便一收紧,你就会死得屎尿齐出。这个,不好看啊。”
我擦,你关心的重点到底在哪里啊,浑蛋!
看样子他是不准备来帮我了,被兄弟背叛了的愤怒情绪刚刚维持了一秒,我忽然醒悟过来。
围墙的外面传来非常密集的窸窣声,就像有一万条蜈蚣正在往这边爬,我感觉花不了多少时间墙头就会冒出一大票生化危机里面才有的怪东西,然后争先恐后地跳下来把我们吃得骨头都不剩。
冥王对我眨了眨眼,原地起跳,单手抠住墙壁上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小凸起,而后身体上翻,就用一根手指支撑着整个人倒立而上,然后指关节屈了一下,以此为支点,腾空再翻,两下就到了墙头。以他的体格,我真看不出这种力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转瞬之间,他已经越过墙头,消失在外面的世界中,窸窣声猛然间停止了一秒,而后变成了更大规模的嗡嗡声。我心里那个痒啊,到底是什么情况?冥王你报个信行不行?
但冥王再没有发出任何声息,留下我孤零零地站在这里,摆着相当猥琐的一个外八字撅屁股的造型。
好吧,这就是危急存亡的时刻,老子必须要出绝招了。
三十 恐怖的袭击
我大喝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跳起,成效不大,几乎就是象征性地身体往上耸了一下而已,但身后的人立刻一把把我拽住,头发如绞索般收紧,我的双腿紧紧并拢,被收成了一只烤鸭的模样——身体前突,四肢向后,我的鞋跟正对着人家的下巴。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牙关紧咬,一道甜汁从右侧某个大牙中激射而出,短暂而强烈的震颤让我大打摆子。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随着那古怪的甜味在我口腔中蔓延,我身后那位黑发女妖猛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全体头发受到牵连,顿时松劲。我轰隆一声摔倒在地,随即一个合身葫芦滚到旁边挣开了束缚,翻过去一看,女妖您变白发魔女了啊,这会儿正双手捂住眼睛,满头都是白灰,裸露在面具外的皮肤正被烧灼变形。她痛苦不堪之余还保持着冷静,知道这会儿有人趁机攻击自己便是凶多吉少,急忙后退,贴墙而立,一手捂脸,一手从身后摸出长而锋利的刀,横放在身前戒备。长发飘散两边,看上去越发诡异。
摩根在我周身随机埋伏下的石灰辣椒水暗器果然有用。虫牙填补料中暗藏的则是草莓味脉冲发射的微型仪器,是约伯不知上哪儿捣鼓回来的。十号酒馆双雄联手,又于无形中保我全身而退。
我喘了一口气爬起来,顺着另一头的墙根悄悄往相反的方向蹭,准备蹭得离人远一点就撒丫跑路,这时冥王在墙外某个地方大喊了一声:“离墙远点!”
我身子比脑子反应快,一听就立马弹了出去,爬到某扇窗户的窗台下缩了起来。几乎就在我离开的同时,剧烈的爆炸声接踵而起,那道墙轰然倒塌,露出巨大的缺口,浓厚的硝烟弥漫四周。我死死抱住窗户边的墙才没被强烈的气浪冲个跟头,但身上脸上被打得火辣辣地疼。本来身上的衣服就被那位黑发女妖扯得有点四分五裂,这么一来就更分崩离析、惨不忍睹了。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清静了。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先自己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黑灰,还有一片片的血,耳朵和脖子好几个地方都疼得叫人发疯。再看那位拿着刀子、货真价实在负隅顽抗的朋友运气更差,被无数爆炸中飞出去的砖头砸了个正着,埋得结结实实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挂了。
我把自己周身摸了一遍,还好,全须全尾。然后爬下窗台,跑到炸开的墙壁缺口前往外张望,眼前的一幕叫我立马就屏住了呼吸。
外面是一片极大的广场,以我的视力,看对面都有点吃力。这儿肯定不是公共领域,四周包围空地的都是中国古代建筑式样的房子,高高低低相连不绝。古怪之处在于,我所能看到的,都是房子的背面,都是一面面结结实实的墙。
我现在所处的也是其中的一面墙。如果跑到广场中心去看,我背后多半就是这个四合院的背面全景。
现在的广场上,只站着两个人。
冥王,斯百德。
冥王在离我大概十米远的地方。他的帽子不见了,身上只剩下非常有限的衣服残片盖住关键部位。他身上多了很多可见的巨大牙印,密密麻麻的,叫人头皮一紧。不知道那些窸窸窣窣声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在都没有咬穿皮。最大的变化是他的肤色,现在黑得令人震惊。估计刚才爆炸发生时,他直接就在爆点的中心地区,有没有受伤不知道,至少我没见着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