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王/白骨城
“有人吗?”她招呼了一声。她想周美芹应该早就听到她的声音了,因为走廊的地板被她踩得吱吱嘎嘎响,而且,她转动门把手时,听到屋子里曾经响起过一阵清脆的铃声,可是进门后,却并没有发现类似风铃的东西。当然,她并不在意。
“有人吗?”她又叫了一声,她现在只希望能尽快见到周美芹。
其中一间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人脸出现在她面前,但令她吃惊的是,对方是个年约20岁的年轻女子,而且相当漂亮。这就是周美芹?
在麦晴的想象中,周美芹应该是个头发花白,身材粗壮,双臂戴着袖套,手上绕着毛线球的中年妇女,可是眼前的女子却身段婀娜,面容姣好,手上不仅没有毛线,还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笔记本,麦晴注意到她手指纤细,根根手指上都涂着深棕色的指甲油,手腕上还戴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银色手表,而更离谱的是,她居然穿着件剪裁合身的墨绿色旗袍,那模样跟电视剧里四十年代上海摊的新女性如出一辙。她是在时装表演吗?警察局能允许这种装束?她真的是周美芹吗?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
“你是……”那女子似乎对她的出现也充满了疑惑。
“我是这里的新组长麦晴,你是谁?周美芹在哪里?”她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周美芹,但她更不相信周美芹会有秘书。
“啊!原来你就是——麦警官。”那女子恍然大悟般看着她。
“你是……”
没等她说完,那女子就伸手在背后关上门,朝另一间办公室走去,“请跟我来,”她道。
麦晴被带进一个整洁明亮的房间,跟门厅装修的主色调相同,一样是黑色木头地板,黑色办公桌,黑色格子窗以及白色墙壁。
“这是我的办公室?”她问道。
“对。”女子点头。
麦晴觉得地方收拾得比她想象得干净,不过,当她抬头看见座位后面的两幅人物画像时,不由吃了一惊。
“这两位是……”她指着墙上问道。
“他们说,你喜欢他们。”女子笑眯眯地回答。
麦晴当然认识画里的两个男人,他们是她的偶像,一个是李小龙,另一个是施瓦辛格。他们的海报跟年历一起并排挂在她卧室的床头,她每天都跟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可现在,相同的动作,相同的表情,相同的背景却被放在两个黑框相架里,看上去活像两幅遗像。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们?你来过我家?你说的他们又是谁?”她问道,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为了讨好她,而费心去找相同的海报。
那女子对她的提问充耳不闻,指着办公桌后面一把不起眼的木头椅子说道:“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它,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心意,请去试一试。”
一把椅子也值得找很久?是古董吗?看上去真像刚从旧货摊里翻出来的。
她快步走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出所料,这把又老又旧的破椅子没给她带来任何舒服的感觉,反而还让她觉得后背好像顶着块大石头,他们究竟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个破玩意儿?
“怎么样?”那女子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这把椅子花了你们多少钱?他们是不是说这是古董?”她觉得对方可能是被人骗了。
“没花多少钱,但是费了点时间。”
“时间?”
“我们找了它十二年。”那女子说。
“十二年?”她嚷了起来。
“是啊。我们是在一个农户家里找到的,它被扔在储藏室里,上面堆了很多东西,幸好没在外面,不然风吹雨打一定会破坏它的灵气,尤其是雨水,如果椅子被雨水浸泡过,它身上的灵气就会被完全破坏,那样的话,小猫就算有再灵的鼻子也闻不到,如果它闻不到,我们就没办法找到它……”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到底在说什么?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你可以摸一下左边那个……”那女子指了指椅子的扶手。
麦晴耐着性子将手搭在左边的扶手上,那里聚集着一堆刻痕,摸上去像是有人在上面刻了字,蓦然,一种强烈的怀旧感袭上心头,往事像水底的石头那样慢慢显现在她眼前,越来越清晰起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只有12岁,在老家灯光昏暗的客堂里,她正用一把小刀在椅子的扶手上一笔一划地刻着自己的名字。
“小晴,你在干什么?”那是爷爷沙哑的声音。
“我在刻我的名字。”
“刻这个有什么用?”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的!”
“可这是从坟地里搬回来的东西,留在家太不吉利了……”爷爷一边嘀咕,一边戴上他的老花镜,开始仔细察看椅子靠背上的花纹,“……做功倒还精细,像是把好椅子,拿去当柴烧,真有点可惜了……要不把它漆一下,拿出去卖了吧……”过了一会儿,爷爷道。
“卖了?”
“你瞧那上面的花纹,刻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只要把它再重新漆一下,没准真能卖出个好价钱,正好你也快付学费了,你爸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寄钱来……”爷爷又开始唠叨了,一提到爸妈,她就觉得心烦。她8岁那年父母离婚,法院把她判给了父亲。刚出法院,父亲就把她直接领上了开往老家的长途汽车,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颠簸,他们才终于来到爷爷位于浙江农村的家。
父亲让她自己在院子里玩,他跟爷爷两人在堂屋里说话,她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她也不感兴趣,因为她总以为她只是在那里小住两天,过几天,母亲就会接她回去,这是父亲在路上对她说的,当时她深信不疑,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母亲始终没有来,父亲也没有来,事实上,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爷爷告诉她,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了,只要能寄点钱来,就算是情深意重了,可是他们也从没有寄钱过来。
“他们一定是死了。”有一天,她对爷爷说。
“小孩子不要瞎说!他们活得好好的,比我们强多了,唉……” 为了让父亲念大学,爷爷当年什么都干过,所以,后来每次提到父亲,爷爷总是忍不住摇头叹息。幸亏爷爷是附近乡镇颇有些小名气的医生,所以,尽管没有父母的经济支持,爷爷又年纪大了,不能下地干活,但他总有办法赚到钱来维持祖孙两人的开销。
“爷爷,我要这把椅子。”
“它不吉利。我看还是把它卖了算了。”
“如果您害怕,就放我的房间,不吉利就我一个人的事!反正我要这把椅子!”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椅子上刻好了自己的名字。她知道爷爷向来对她百依百顺,见她如此坚持,最后一定会松口的。
“那……你喜欢就留下吧,不过你得先这把椅子的来历跟我说说,要是村里别人家的,我也好知道该怎么说。”果然,爷爷马上就让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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