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东平系列2:淑女之家
“后来呢?” I
“这下可把大阿姨气坏了,那本诗集可是她的宝贝,是一个叫海风的人写的。大阿姨把书捡起来后就跟小外公吵了起来,她说小外公是个吃软饭的,还说他是没文化的小人,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骗女人的钱。反正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小外公则说诗歌是最做作无聊的东西,只有白痴才会看那个。大阿姨气不过,扇了他两个大耳光,还用石头砸伤了他的头。把我妈吓得,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大阿姨发那么大的火呢。”方晓曦夸张地瞪圆了她那双天真的大眼睛。
想不到为了一本诗集,方琪竟然对苏志文大打出手。虽然这件事一开始是苏志文不对,别人好好地在念诗,他骚扰不算还侮辱了别人的爱好,这是该骂的。但方琪对他又扇耳光又用石头砸,是不是也有点过了?是积怨太深,还是因为太喜欢那本诗集?苏志文难道没还手?这事可真蹊跷。
“你小外公没还手吗?”凌戈问道。
“他没有,我妈说,当时他好像愣住了,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大阿姨,大概他没想到大阿姨反应那么大。”
被女人打没还手,说明他不是个坏男人,至少不是坏得那么彻底,凌戈想。
“后来呢?”她问道。
“我大阿姨走后,他跟我妈说扣子不用钉了,就立刻回自己房间去了。我妈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方晓曦一边说话,一边用双脚踢着沙发,“下午我回家才知道这件事,我妈说自从早上小外公跟大阿姨吵过后,他就没下过楼,连中午饭也没吃。我妈让我上楼去看看小外公在干吗。那时候外婆已经回来了,我看见……”方晓曦朝凌戈抿嘴一笑,“我看见小外公趴在外婆的腿上哭呢,外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你好好的去惹别人干什么,她向来一根筋。小外公边哭边说,我惹我自己不行吗。小外公那会儿挺像小孩子的。”
“那你外婆知道这事后一定骂方琪了吧?”凌戈暗暗为方琪捏了把汗。
“外婆关起房门跟她说了几句,我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后来在饭桌上,外婆对大家说,这几天小外公都要在楼上的卧室吃饭。我听我妈说,那天夜里,小外公跟外婆提出了离婚。他说你们家的人都恨我,我受不了了,我要走了。他提着箱子打着伞走的,也没要外婆的钱,一口气走了三站路,外婆派了人在后面跟着他,他不知道。那人一边跟踪一边打电话给我外婆,一会儿说风把雨伞吹坏了,他把雨伞扔了,一会儿说他边走路边在那里抹眼泪,一会儿又说,他把箱子也扔进了垃圾箱。那天晚上外婆一直在接电话,她把电话内容都告诉我妈和玉芬阿姨了,她那时候好像也有点没主意了,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后来最后一个电话是说小外公坐在长途汽车的候车室里睡着了,打电话的人说,他走过去推他,才发现他好像是昏迷了。外婆找人把他抬了回来,这才发现他生病了,伤口好像有点感染,发了高烧,还呕吐呢。”
凌戈想到苏志文当时的惨状,不禁心生同情。她一向不觉得苏志文是个坏人,看他的笑容就知道了。凌戈觉得简东平笑起来可比他要坏多了。而且,你永远不知道简东平是在夸你还是在嘲笑你。
“他得的是什么病?”凌戈有些难过地问道。
“不知道,问外婆,她只说他情绪低落。其实从那以后,小外公就一直不开心,每天有很长时间都坐在园子里发呆。从那以后,大阿姨就开始跟他作对了。这事没发生前,大阿姨还教过小外公学电脑,两个人看上去关系还不错。可那事后,两人就不说话了。小外公两个星期后才下楼吃饭,跟大阿姨见了面,两人互相不理睬。我妈说,外婆后来下了禁令,在家永远都不许再提这事。小外公头上的伤,过了好一阵子才好。我觉得小外公也挺可怜的。”方晓曦像成年人那样深深叹了口气。
方琪的那顿打对苏志文的打击真大。可是也不过是顿打而已,凌戈不明白为什么苏志文会像遭遇灭顶之灾那样一蹶不振。
“我也觉得你小外公挺可怜的,因为在这个家里,跟他作对的可不只你大阿姨一个。”凌戈想到了那份口供笔录里的内容,更加觉得苏志文的境况堪怜。可是,又是谁叫他跟沈碧云结婚的呢?还不是他自己!所以说到底还是他自作自受。
“没有了吧,在这个家里,跟小外公作对的其实就是大阿姨,大阿姨管钱,她到了时候也不给他。她要他来求她,她才肯放。你别看我大阿姨那样,她很厉害的。”方晓曦说。
“你小阿姨难道不讨厌他吗?”
“小阿姨?”方晓曦嘿嘿笑起来。
“不是吗,她当着很多人的面骂过你小外公的。”凌戈记得结婚周年的那天晚上,她还在饭桌上奚落过他。
但是方晓曦为什么笑得那么怪?
“凌戈姐姐,我小阿姨这个人最会演戏了,你别被她迷惑了。哼!”方晓曦冷笑道。
“演戏?”
“告诉你一件事。小外公回来后,有一段时间一直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有一天,我提前放学回来,走过小外公的房间,透过门缝,我看见小阿姨在他的房间里。”方晓曦说到这儿,笑嘻嘻地又抓了把薯片咯吱咯吱嚼起来。
凌戈不太喜欢方晓曦脸上的这种笑容,她觉得年轻女孩子不该有那么阴险的笑容,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你笑什么,晓曦?”
“小外公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小阿姨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她正在问他是不是好点了,叫他不要装死。她一边说话一边摸他的脸和头发,后来还把手伸到他的被子里去了,你猜我小外公怎么着?”方晓曦咯咯笑道,凌戈明白小姑娘的意思,有些羞怯又有些紧张地等待她的答案,“小外公坐起来一下子把她推到地上,叫她滚出去。我觉得那时候的小外公很帅,怪不得像我外婆这样的女强人会看上他。”
“那你小阿姨……”凌戈觉得那可真是尴尬的场面啊。
“她气得要死,把一个沙发垫扔到他身上就走了。”方晓曦马上又补充了一句,“还好我走得快,不然就被她发现了。”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去过储藏室。向兵走出客厅后,我就跟我妈吵了一架,后来我就去园子里找向兵了,没找到,接着我走出大门去找他,也没找到,后来我就回来了。”曾雨杉语速很快,她显然很不耐烦复述这段话。
“我们调查过你们家附近的邻居和小卖铺,他们都一致反映那天除了8点的时候你们家有客人离开外,后来你们家没人出过大门。8点离开的是简律师。”林仲杰平静地说,他对这种一贯的抵赖和隐瞒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他们就像进了锅的虾,多少总要扑腾几下的,但是有几个能坚持下来的?
曾雨杉不是犯罪老手,跟警察打交道也许还是生平头一遭,应该说,她很有战斗力,也很有耐心,但在他眼里,她仍旧是一只注定要死的入锅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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