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东平系列2:淑女之家
果然是给我的,凌戈欣喜地接过冰激凌,心想,土特产哪能跟这亲手做的橙子冰激凌相比?
“谢谢你。你不吃吗?”她笑眯眯地问完才想到,他向来是不爱吃甜食的。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从皮包里掏出纸、笔和一本《淑女之家》来。
“周谨的标记对你有用吗?”她问道。
“很有用。我把那几段都复印下来了。对了,你查找周谨的标记时,确定没有遗漏吗?”
“当然没有喽!我很仔细地从头到尾找了两遍呢。你不要小看我好不好!”凌戈大声说,她不喜欢被人看扁,现在尤其是不想被他看扁。
换作平时,有点爱“占便宜”的他肯定会顺势握住她的手或者搂搂她的肩以示安慰,但今天,坐在她身边的他很规矩,只是朝她笑笑说:
“那就好。我现在把我复印的那几段给你看,看你能否找出什么来。”他一边说,一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复印纸来摆在她面前,“其实只有三段而已。”
凌戈一边吃冰激凌,一边看了起来。
第一段是第34页的第二段,文章是沈碧云以第一人称写的。
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他跟我这个长年接受马列主义教育的中国女子在很多方面都格格不入。比如,我对数字百无禁忌,不管是13还是4,我都无所谓,我相信我的运气跟这些数字毫无关系。但是他就不同了,他在这方面几乎有怪癖。他非常喜欢双数,非常讨厌单数,他坚持认为双数更吉利。记得我们刚认识没多久后的一天晚上,他羞答答地问起了我的年龄,我说比他小6岁,他大大松了口气,他说他很高兴,我比他小6岁,而不是5岁,或是7岁。我很想对他说,按照中国人的习俗,男女之间相差6岁是相克的,叫“六冲”,但是看他那么兴高采烈,我只好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结婚后,他还按照6的倍数给孩子们各打了一条珍珠项链算是见面礼。我觉得他在这方面非常迂。
第二段是第89页的第三段。
我心情低落,曾宏出了事,家里乱哄哄的,公司又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现在终于明白女强人的意义了,如果你连悲哀的时间都没有,那就真的成了女强人了。从公司回来,我一边忙着安慰女儿们,一边忙着跟玉芬一起整理书。那天真是诸事不顺,先是雨杉打碎了我很喜欢的一个古董花瓶;接着发现本来准备好用做捆书的绳子少了两根,剩下两捆书没办法捆,只好让玉芬再跑出去买;再后来是发现方琪半夜才回来,她那几天一直在闹情绪,我想她一定又是碰到了什么恋爱方面的事,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但是在感情上向来都不成熟。
第三段是第142页的一个段落,凌戈记得周谨在书里的这个段落上面画了个五角星。不知道这五角星跟前面画的线有什么区别。
婚事一开始就遭到了家人的激烈反对,这是我意料中的事。不过我想,到了我这个年龄,我有权利做我想做的事,我也有权利做一些出格的事。既然大家都认为我是个女强人,那么我觉得我应该让大家看到我强的那一面。志文也许不是一个合适的丈夫,但是他的存在,让我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对我来说,与其说他是我的情人或是丈夫,倒不如说他是个顶着丈夫头衔的忘年交小朋友。他非常乐意跟我交谈,也很关心我。儿子去世后,我养成了半夜去客厅喝杯红酒的习惯,他总是劝我不要半夜喝酒,他自己也很少喝酒,在这方面他做得很好。他也很有爱心,对家里的小狗非常友善,虽然雨杉一向反对小苏,但是小狗却很喜欢他,一看见他,总是喜欢腻在他脚边撒娇。
“看完了吗?”简东平问她。
凌戈点了点头。
“有什么感想?”
“苏志文肯定是个好人,因为小狗喜欢他。”凌戈其实什么也没看出来,她的脑子里现在塞满了冰激凌带来的甜蜜感觉,哪还有思考能力。但话一说完,她又意识到这话出自一个警察之口实在太没水平。她想补救,又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说,只好往嘴里又送了一口冰激凌,看了他一眼。
他笑着看她吃,问道:“小狗喜欢的人就是好人?”
“你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嘛,别卖关子了。”凌戈不喜欢他那半带嘲讽的口气。
“你再看一遍吧。”他还是不依不饶。干吗老是要考我啊?
“那你等等。”凌戈气鼓鼓地把那三段文字又看了一遍。这次她看出问题了,她放下吃完的橙子冰激凌,指指中间的那段文字,“绳子的事,周谨向章玉芬打听过。”
“是吗?”简东平很惊喜,随即又问道,“今天你还向章玉芬打听到什么?”
凌戈一五一十把自己与章玉芬的对话跟他说了一遍。
“想不到沈老太太那时候还想把方琪介绍给你呢。”
“这事我完全不知道,肯定是我爸帮我挡回去了。我连我爸是沈碧云的法律顾问都不知道。”简东平心不在焉地说,凌戈知道,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些事。
他看看《淑女之家》的复印件,沉思了一会儿,说:“凌戈,我现在要弄清楚几件事。”他的声音很深沉,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知道他要说些重要的话了。
“什么事?”她连忙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的房间两边各是谁的房间。”
“我跟你说过啊,一边是雨杉的房间,另一边是方柔枝的房间。”
“二楼应该有两排房间吧,你这排,除了刚刚你说的三间,还有其他房间吗?”
“还有一个厕所就没有了。”
“那对面那排呢?”
“对面是沈老太太、方晓曦和方琪的房间。沈老太太和方琪的房间里都有厕所。方晓曦的没有。”
“你说你现在所住的客房原来是方琪的房间?”
“是的。”凌戈点点头。
“那其他人的房间有没有变过呢?”
“我只知道方柔枝住的房间原来是客房,我住的房间原来是方琪的房间。”
“方琪是什么时候换的房间?”
“是曾宏去世后不久,这个我问过雨杉的。她说方琪嫌这个房间比妹妹的小,所以坚持要换,最后沈老太太就答应了。她们家的人好像都很计较这些。”
简东平想了想,问道:“楼下走廊里挂着镜子吗?”
“镜子?”凌戈使劲摇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挂着画?”
“那是有的,她们家到处都挂着画,连厕所墙壁上都挂着四幅小油画呢,可漂亮了。”
“楼下走廊里的那幅画挂在哪里?”简东平神情认真地盯着她看。
“你不是也去过吗?”
“我只去过一次,根本没注意这些。”他说。
“那幅画就挂在墙上,正对着楼梯。”
“有镜框吗?”他急急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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