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东平系列1:暮眼蝶
“老实说,我没怎么听她谈起过她的家人,我只知道,她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好像平时也没什么来往。她死了之后,因为没有举行大殓,所以她家人也没来。”齐红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其实她是个蛮不错的人,手脚勤快,心肠也很好,有段时间,她经常上我家来帮我妈做针线活,她挺喜欢跟我妈说话的,经常找我妈诉苦,所以我才会知道他们家那么多事。”
“听说陈剑河的母亲去世之后,他父亲就经常虐待他,有这么回事吗?”
“啊,对,”她点点头,“他好像特别不喜欢这个儿子,总是找机会揍他,有一次还把他打得送进了医院,为这个,居委会和警署曾经找他谈过几次,但都没什么用。他还是照打不误。所以陈剑河小时候是个很可怜的小孩子。”
“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儿子?”
“不知道,陈向前好像从来就不喜欢他,我们猜可能是因为小剑特别爱哭吧,陈向前哪有那个耐性去哄他,所以就经常吓唬他,打他骂他,这样小孩当然不可能跟他亲近喽。说来也怪,这对父子一直都象冤家一样,等陈剑河稍大一点,他就开始跟陈向前作对了。”
“作对?”简东平突然想起陈剑蓉曾经跟他说过,陈剑河爱跟他的姐夫作对,总是搞些恼人的小把戏来作弄他,也许这就是他表达愤怒和仇恨的方式,而这个方式也许已经由来已久,“你是不是说他爱搞恶作剧?”
齐红皱着眉头,微笑了一下:“恶作剧?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词呢?”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把小便倒在他老爸的酒瓶里,还把沙子洒在他的被窝里,有一次,把大便弄在他的牙刷上,反正这样的事有很多。”齐红的眼睛里闪动着幸灾乐祸的灵光,“我想他可能是亲眼目睹了他老爸是怎么对待他老*,所以他恨死他了。但是他又没有别的办法,当然他这么做就免不了会受皮肉之苦。”
跟对付他姐夫的方式如出一辙。他从来就没胆量跟对方正面冲突,只能玩些小把戏。
“那么对弟弟的行为,陈剑蓉怎么看?”
“还能怎么样?她拿那孩子根本就没办法。她曾跟我抱怨说,她跟陈剑河谈过好几次,让他乖乖的,别再惹事了,因为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家里保护他,如果他再干那些荒唐事,最后受伤害的只有他自己。可是无论她怎么软硬兼施,那孩子根本就不听她的。他还是照样我行我素,所以才会挨了那么多打。”齐红轻轻叹了口气。
“陈向前也打他的女儿吗?”
齐红扫了他一眼。
“不,剑蓉是个例外。说来奇怪,他唯独就害怕这个女儿。剑蓉可能是继承了他父亲的暴躁性格,从小就凶巴巴的,动不动就跟人吵架,别看她长得瘦,力气可不小,在我们小区,她从小就以跟男孩子打架而出名。当然在家里她也是唯一那个敢跟陈向前当面对着干的人。有几次,陈向前差点揍她,但她总有办法能在最后一刻化险为夷。她那时候跟我关系不错,她曾经告诉我,为了以防万一,她总是随身带着把刀,如果她父亲敢动她一根毫毛,她就杀了他。看她的表情,好像不是说笑。”齐红轻描淡写地说。
可惜她描述的那个强悍泼辣的女人现在早已经荡然无存,简东平的眼前浮现出陈剑蓉颓丧落魄的神情,现在的她就象一个被戳破的热水袋,水分正渐渐从她身上流失,剩下的只有干瘪枯瘦空虚的外壳。可是……
1 11 非正常死亡的家庭
“陈向前为什么单单会害怕她?”简东平觉得奇怪。
“我想是因为她泼辣,再加上她长得又漂亮,那时候有很多男人都愿意替她卖命。她曾经说,她随时都可以找人收拾陈向前,黄浦江又没盖盖子,这是她的原话。另外自从老婆死后,陈向前喝酒喝得更凶了,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后几乎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我看他也没力气跟年轻力壮的剑蓉对着干了。”
“陈剑蓉跟她母亲的关系好不好?”
“一般。剑蓉瞧不起她。”齐红摇了摇头说,“她也不太喜欢她母亲的作派,她常常抱怨说是母亲的无能和懦弱害了她。宋玉英对她的老公总是惟命是从,在很多事上即使明知道老公没道理,但为了息事宁人,她还是会顺从他。比如,剑蓉读书这件事,本来初中毕业后,她们家是完全有能书供她继续读书的,但是因为陈向前反对,她老妈最后还是屈服了,这件事让剑蓉一直耿耿于怀,从那以后,她的性格就变得越来越暴躁了。不过宋玉英自杀的时候,她还是很伤心,所以我想她对她老妈还是有点感情的,她还在家里搞了一个蛮像样的祭奠仪式,我父母和一些其他的邻居还去拜祭过,也送了礼金。”
“陈向前死的时候也搞过这样的祭奠仪式吗?”
“当然没有。”齐红似乎觉得他的问题特别滑稽可笑,“他们都恨死他了,哪还会搞什么仪式。陈向前一死,剑蓉就把她老爸的东西一股脑儿通通都烧掉了,一点都不剩。”
“听说陈向前是冻死的?”
“啊。”齐红含糊地应了一声。
“是吗?”
“对,大冬天的晚上,他喝醉了酒躺在马路上睡觉,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因为谁去拉他,他就打谁,所以没人敢管他的事,结果那天晚上恰好有寒流来,我记得那是那年冬天最冷的一天,他就这么死了。”她平静地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齐红用手支着脑袋,皱着眉头回想起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让我想想,我记得他死的那会儿刚好我结婚,对了,那年剑蓉应该是25岁,那么就是17年前的事了,她跟我同岁,可结婚比我晚,陈剑河比他姐姐小15岁,所以那年他应该正好是10岁。”
一个25岁,一个10岁,一个已经长大成人,一个还是小孩子,一个性情暴躁,一个爱搞恶作剧,两个人都恨透了他们的父亲,也许……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两个人都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心智和胆量。
“他们家的三个人好像都死得不同寻常。”
齐红咯咯笑起来:“是啊,我们都觉得他们家象是受到了什么诅咒,所以我当时劝剑蓉到庙里去上上香,或是找个大师来驱邪,但是她不信这套,她对我说,她父母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本不是什么诅咒,而是报应。”
“在你们那儿,关于他们家的事,有没有什么议论?”
“两个人都死得那么突然,当然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不过都没什么根据。”说到这儿,齐红的口吻突然变得犹豫起来。
“人们都议论些什么?”
齐红顿了一顿,才开口:“有人说剑蓉的老妈宋玉英是被陈向前杀死的,也有人说,陈向前是被剑蓉故意赶出来才冻死的,但这些都只是瞎猜。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提起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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