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旅社
“你指什么?”
“卓小南说,你过去养过犀牛,那是真的吗?你在哪里养它?”
“你是在怀疑我吗?”章云海笑了起来,“好吧。我承认那的确有夸张的成分,但我的确养过犀牛,只不过那犀牛不是我的,而是动物园的。”
“动物园?”
“犀牛旅社所在的那块区域,原先是个动物园。我父亲是动物园的饲养员,小时候我常去动物园。我父亲负责喂养的是两头犀牛。十年前,因为经营不善,动物园面临倒闭,当时我们正在附近建度假村,就是昭兰会所,九年前开股东会议的地方。我当时认为,开发一个附带动物园的新型旅游基地,应该能吸引更多的游客,于是就跟动物园的直属单位谈合作,其中的细节我就不说了,总之,最后,我们买下了动物园所在的那块地的使用权。”
“那动物园里的动物呢?”
“动物的搬迁由动物园负责。我们只提供搬迁的资金。当时动物园的直属部门不同意我们接收动物,他举出很多条条框框,认为我们无法照顾好动物。可实际上,他们自己也做得不怎么样。最后经过协商,动物园唯一留给我们的就是那头犀牛。那头犀牛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希望留下它。我们跟动物园签了领养手续,也配备了专业的饲养人员和兽医,手续非常齐全。那头犀牛就是犀牛旅社的象征。”章云海笑了起来,“但是当然,它不是死于1970年的大火,而是在1999年的夏天病死的。它死了之后,我们把它埋了,还像模像样地竖了一个墓碑。宣传单上之所以写它是被火烧死的,是因为我们怕有人会来偷取犀牛的骨头,”章云海加重语气道,“我们希望别人认为墓碑里只剩下犀牛的骨灰,事实证明,这主意还不错。其实它的名字也是在它死后才取的。那只是一种商业手段。”
6.养老院意外死亡事件(4)
“它得了什么病?”
“老死的。我们接管它时,它已经快不行了。”
“那为什么要接受它?”
“我刚刚说了。我是从小看着它长大的。我对它有很特殊的感情。不过当然,作为投资来说,那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可是……呵呵,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钱。”章云海略显轻浮地耸了下肩,“我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去世的。我父亲独自把我养大。我的大部分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是在动物园里度过的。不管那是不是明智的投资,我都觉得那很值得。——这就好像你买林小姐的漫画书,那是完全没道理的投资,但是你觉得很值得。当然,我承认,犀牛旅社这个项目的确不怎么样。”章云海半是自我解嘲,半是幸灾乐祸地说,“它自从成立以来,就没赚过钱。最好的一个月也是平帐,大部分时候都在亏钱。对了,”他问道,“既然那些头骨是卓小南在犀牛旅社发现的,那你们警察会不会对那里进行全面搜查?”
“可能。”谷平谨慎地回答。
“哈哈,如果有这么大的动静,我看犀牛旅社是别想卖出个好价钱了。”章云海开心地笑了起来,“知道吗?李中汉一直想把它卖了,要不是我顶着,五年前,它就不是我们的了。估计我一走,它也很快会易手。”
“你真的准备退休?”谷平总觉得章云海不像是那种甘心过退休生活的男人。
“退休不是也挺好吗?养养花,钓钓鱼,散散步。”章云海故作轻松地说。
谷平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假如找到卓小南,你会怎么样?我是说,活的,健康的,跟原来一模一样的卓小南。”
“只要她活着就行了。我会照顾她。”章云海不假思索地回答,“至于她是否能跟原来一模一样,只能看运气了。”他轻轻叹息着,将车拐进一条两边都是店铺的小路,“我们到了,养老院就在前面。”
“这里离我那儿倒挺近。”谷平别过头去,看了一眼路牌,温州路,没错。虽然从市局大楼到这里恐怕步行也不过二十来分钟,可他从来没来过这里。
“你饿不饿?”章云海问他。
谷平明白,这句话的本意应该是,“你想不想现在吃饭”,看来,这个工作狂肯定是一点都不想吃,要不然他没必要这么问。
“你是想现在就进养老院吗?”谷平反问章云海。
“早上八点到十点之间,是他们脑筋最活跃的时候,等过了十点,他们就开始犯困了……现在正好早上八点,”章云海看了一下表,“干脆我们跟他们聊过之后再吃东西?”
“随便。”谷平道。
章云海锁上车门,朝前走去,谷平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来到养老院门口,按响了门铃。没过多久,一个穿蓝色大褂、戴深度眼镜的中年妇女打开了铁门。
“你们找谁?是来探视的吗?”
“不,我们想找一下你们的院长。”章云海道。
“要找王院长?”中年妇女嘴上虽这么问,脸上却没显出丝毫惊讶,谷平猜想平时经常有人来找这位王院长。她把门开大,让谷平和章云海走进去,随后她指指离大门不远的一栋五层小楼,漠然地说,“上三楼到底那间办公室。”
他们向她道了谢后,径直走进了小楼。
王院长是个年约五十的中年男子,听了他们的来意后,他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他在他的办公桌前徘徊了很久,才停下脚步,问道:“这案子会重新立案侦查吗?”
“应该会。警察不久之后就会来找你。今天我们来,只是想问一些关于我朋友的事,希望你别对我们隐瞒。因为,虽然这次谈话不是正式询问,但他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医,从某方面说,他也是警察。”章云海神情严肃地说。
6.养老院意外死亡事件(5)
王院长不知所措地看看他,又看看谷平。
章云海继续说道:“是我的朋友发现了被害人的头骨,才使案件得以重新开始侦查,可现在她却失踪了,我们想找到她。请问,她有没有来过这里?”他将卓小南的照片递给王院长。
王院长只看了一眼,就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她来过。”
“什么时候?”谷平问。
“她来过两次。”王院长有点尴尬地轻轻咳了一声,并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桌上的报纸,“第一次来大概是3月,她说来探视她的姨妈,姓陈。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姓陈的老太,楼下的人也没细问,就让她进来了。结果,她一进来就跑到当年詹向荣住的那层楼,缠着工作人员问东问西的。另一个工作人员觉得不对劲就通知了我,后来,我把她打发走了。”
“那第二次呢?”章云海沉着脸问。
“第二次是4月初,她是从后面爬墙进来的。这一次,她找到了当年跟詹向荣关系不错的一个老太太。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找上她的,大概是上次来,她听到别人说了什么吧。那老太太有老年痴呆症,近几年病情时好时坏,两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聊了好久。后来工作人员发现了她,就把她赶走了。”王院长说话时,吹了一口茶杯里的茶叶,接着慢悠悠喝了一口,“因为上次她来过,工作人员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