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岭
2
“对啦,该去问问大西。”秋田把患者立即送往检查室后,才想起这患者与老朋友是在同一个公司里服务。
幸好已经没有需要治疗的患者了,这里是公立的研究单位,不同于普通医院的公开门诊,患者是不会自己跑来求医的。
“请接一下特殊E组的大西君。”秋田想问问他,也许能够获得一些可供诊疗参考的有价值的意见,所以立即拿起诊察室的直通电话打给日本化成公司中央研究所。
“大西刚出差去了。”对方的电话员以事务性的呆板的语气回答。
“出差,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对秋田接二连三的问话,听得出电话员的回答有些躲躲闪闪,电话里出现似在商讨的窃窃细语。以前好多次给大西打过电话,目前这种情况还是初次遇到,对方决不会像那种第一流大饭店似的问得这么仔细。中央研究所的电话员通常都很爽快,今天怎么会一反常态,迟迟疑疑,秋田从这一情况中,感到大西似乎发生了什么不正常的事。
“我是大西君的老朋友,叫秋田。麻烦你马上给我接一下。”秋田紧追不放。
电话员好像更犹豫不决了。“请您稍等一等。”终于传来了回话。旋而听见把电话接到了另外的地方去的声音,恐怕是去请示上级了。
这不单是出差,大约是职员重要的工作调动吧。
不久,一个像中年男子的嘶哑声音传了过来:“您找大西君有什么事?”
“我叫秋田,是他朋友,听说他出差了,请问什么时候回来?”
秋田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说出去,怕对方有戒心。
“这是时间比较长的出差,说不出确定的日期。不过由于业务上的联系常常回东京。如果能留下您的电话号码,等他回公司的时候,让他给您打电话吧。”
“回东京?那么出差到什么地方去了?”
对方对秋田一股劲儿地追问,似乎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像是后悔说漏了嘴,被人揪住了话把儿那样狼狈。但出差的地方多着呐,又何必感到失言而狼狈呢?
“是否请告诉我出差的地点?”
对秋田的问话,对方默不作答,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地说:“他一回公司,就让他打回电吧。”说完就挂上了电话,使人无法再多问一句。
3
第二天早上,检查室的化验员吉田等不及秋田上班,急忙赶来对秋田说:“昨天不是有个患者叫田部的吗?”
“田部怎么样了?”
“田部清醒过来了。”
“真快呀!”秋田大吃一惊。一般说来,精神错乱,由于在原来的状态下精神已经分裂,如果能消除诱发成病的因素,才能由荒诞不经中清醒过来。
吉田说田部清醒过来了,那么昨天田部的症状就很像酒精中毒的麻醉状态。但是,他恢复得过于快了。昨天还完全是个无用的人,今天却清醒了。看来,这种未知的有毒物质就像酒精中毒那样容易消失。
“这真有点儿奇怪呀!”吉田侧着头沉思地说。
“奇怪?什么奇怪?”秋田问。
吉田眨巴着那双缺少睡眠、略带血丝的眼睛说:“那家伙明明清醒了,还装迷糊。问到紧要的地方,就推说记不起来了,装出一副健忘的样子,活像个受审的嫌疑犯,以沉默拒绝回答。俺有个感觉:也许他有什么不便说的事儿吧。”
吉田谈话中,带有很特别的关西口音。他生在东北,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总会带出关西方言来。
人从精神错乱状态中恢复过来,原来的情况和以前的事,总有一部份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这叫部份健忘症,也是诊断以前病状的重要依据。据吉田的观察,田部似乎是装成部份健忘症而回避临床提问的。
烂醉如泥的醉汉在留置室“保护”起来,过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这种部份遗忘的例子并不少。但田部并不是酒精中毒这一简单的原因而发病的。
“好,去看一下吧!”
秋田一踏进诊疗室,一眼就看出田部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脸色还相当不好,但注视走进房内的秋田和吉田的眼神和常人完全一样。有这种反应,就不是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了。
“田部,你早哇!”秋田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田部拘于礼节不得已地鞠了个躬。昨天那种精神分裂患者特有的错乱神态消失殆尽了,但对秋田的来到,却采取了一种准备应付任何质问的生硬态度。果然像一个嫌疑犯对付警察的神态,而不是一个患者对医生应有的态度。
吉田以目示意,似乎是说:“怎么样?这家伙是有一套吧!”
秋田尽量做出尊重对方而显得颇为谦逊的态度,按常规诊断一下以后说:
“您昨天送来的时候,情况很不好;但现在看来,恢复得简直和正常人一样了。我们认为您的症状不大可能是由于酒精或安眠药所造成的暂时性迷乱状态。在精密检查的结果出来之前,我们也没法说什么。但可以断定,这是一种毒性很大的物质造成的精神错乱。假若,这样的有毒物质放在一般人数众多、又有接触可能的场所,这是极危险的。我们虽然已经消除了症状,还必须尽快地找出这是什么物质,并确定治疗方案。怎么样,一定不给您带来麻烦,您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吗?”
对方默不出声。
“像这样的有毒物质,在日常的生活环境中几乎不可能存在。当然这也不能轻视。我们首先怀疑这种有毒环境是在工厂里才有的。您的厂里有害化学物质很多。如果,您得病的原因是在厂里的话,那您的同事们也同样处于危险之中。怎么样,为了救救您的伙伴,也为了尽可能控制并减少职业病,有什么情况,请告诉我们好吗?”
田部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这掩饰不了内心的动摇。
“接触过哪些新的物质?叫什么?您是干什么工作的?制造什么产品?唵?请告诉我们。”
“我忘了,什么也记不得了,究竟在什么地方得了病,全记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了,简直就像在迷雾中一般。”
“那么,什么地方有雾?什么时候的事您忘了吗?”
“好久没回家了,这次休假回到东京,突然感到不舒服,等我恢复知觉,人已经在这里了。是家里人送我来的吗?”
“休假?好久没回东京了!您的工作地点不正是都下T市日本化成的T工厂吗?还是出差到什么地方去了?”
田部露出说漏了嘴难以挽回的神态。如果从T市的厂里回到他自己的家,同在一个城里是不该说什么“休假”、“好久没回东京”这类话的。这是被秋田巧妙的“诱导式提问”钓出来的话。
“您是从哪里回到‘久别’的东京,而且感到不舒服的?这以后在您的记忆里蒙上了一层雾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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