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叛逆
他全神贯注,准备把辛辛苦苦弄到砧板上的好材料精心烹调一番。洋介瞅准机会,对着无耻的丑态按下了快门。背后突然间闪光灯袭来,岩切呆若木鸡。
竟然在隐私有保障的宾馆密室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了攻击。岩切先是一阵惊愕,大脑陷入麻痹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本能告诉他遣遇了极大的危险,这使他身心顿。
“怎、怎么回事儿?”岩切终于说出话来,几个镜头已经拍完了。
“住手!我喊警察啦!”岩切用无力的语言抗拒着,无情的快门还在继续闪动。即使只有一张照片,足以充当铁的证据。可洋介拍摄的数量远远超出了需要。
“你小子不是科洛鲍库尔俱乐部的服务生吗?究竟想干什么?”岩切总算弄清了闯入者的身份。
“跟你上床的是我老婆,知道吗?”洋介冷笑一声点点头。尽管这种场合,下人的习性也会表现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岩切在床上一边用毯子遮掩狼狈相,一边想换个姿势,似乎看穿了恐吓计划。假如对方以敲诈为目的,钱可以解决问题。
这种场合下有钱人的傲慢态度仍然可见一斑。
“您的意思我不明白。”洋介存心捉弄他。
“要钱不是嘛。”
“说得对。”
“何苦费这么大工夫,早说不就完了。”
“我不想白拿你的钱。”
“那你要怎么样?”
“我只要借债还钱。”
“借债?什么意思?”与其说惊慌,对方更感到诧异。
“雨宫武彦该付我老婆的钱现在还没给。”
“前任理事长?到底怎么回事儿?”岩切脸上疑惑的神情更明显了。
“实话跟你说,雨宫武彦答应给我老婆一千万,陪他上床以后,雨宫突然死了,讲好的费用还没付呢。”
“哈哈,你胡扯什么。前任理事长跟你老婆上床?还答应付一千万?开什么玩笑!你神经没问题吧?”岩切竟忘了自己尴尬的处境笑起来。
“去年十月十八号晚上,在涩谷公园酒店526号房间,雨宫武彦和我老婆上床的时候死的。”
“住口!你瞎说,有什么证据?前任理事长是十月十八号深夜在家里突发心脏病去世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老婆就是证据,也许宾馆的记录里面有。只要你们没有销毁。”
“那算什么证据。”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所以才来拜访。我们干嘛费力安排这出美人计,您还不明白吗?”岩切听到洋介故作从容的一番话,露出不安的表情。
“您中了双重圈套。刚才拍的照片,哪怕只寄一张给新任理事长,后果怎么样,您最清楚。不过,我们不想用无聊的美人计来恐吓,这是催收债务。但是,直截了当地讨债,估计你们不会还钱,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个办法,全仗着您帮忙。这卷照片新任理事长看了,您好不容易到手的宝座可就泡汤了。如果替我们讨债,新任理事长也有连带责任。说起来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前任理事长跟我老婆上床的时候猝死,真相一公开,新任理事长比谁都难堪,一定会求助于您。往哪条路上走,还要考虑吗?”
“混蛋!”岩切咆哮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上了一个精致的圈套。恐吓的材料没有证据,对手就以同样的素材为诱饵编织了一个同样的圈套,吸引猎物上钩,以补足前一份材料的威力。
“您用这个词儿合适吗?别忘了,王牌在我手里。”洋介一阵冷笑。岩切终于明白,这个看上去二十上下、脸上稚气未消的青年是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雨宫家按洋介的要求支付了一千万。不出所料,这意味着雨宫家默认了雨宫的死因。岩切带了钱来,洋介把摄有他和咏子上床镜头的胶卷递过去。
“理事长说,卷入纠纷不利,所以才付这笔钱,到此为止。要是得寸进尺,马上起诉你们。”岩切把自己的意思假托雨宫时枝的话说出来。从他的处境来看,拿到胶卷还是没法放心。胶卷可以翻拍,可以洗印无数张。
“我保证,我们决不失言。我老婆拿到该拿的钱就行了。”
4
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运气固然好,关键在于洋介的准确出击,正打中猎物的要害。
通过这次成功,洋介总结出一条规律。社会是由人构筑的城堡,戒备森严,从正面进攻实难突破。干活再卖力,记时工资不超过八百日圆。
但是,倘若瞄准要害进攻,收获就是一千万。都市聚集了数量庞大的人口,因而生存竞争格外激烈。不过,人多拥挤就会有盲点。刺到了没人注意到的盲点,都市其实很脆弱。一千万是洋介步入成年后初次从社会夺取的战利品。
所谓成功者,寥寥无几。很少有人靠努力积累,多数都是掌握了都市的盲点或死角。
“真不敢相信。不会是假币吧。”面对扎成一叠叠的一千万元钞票,咏子非常怀疑。
“这可是地地道道的真币。”
“太棒了,这么多钱,我头一次见。”
“我也是头一次。”
“你的才能不得了!”
“我算开窍了。人要靠出卖劳力,永远出不了头,靠才能赚钱就不同了。”
“以后你还靠才能赚钱?”
“不,才能不能随便卖钱。真人不露相的道理,我懂。”
“有这些钱够逍遥一阵子了。哎,咱俩出国吧。”
“一千万就乐成这样,那怎么行。”
“倒也是。你不拿一千万当回事儿,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弄个总理大臣当当不错。”
“对,你大概能当个恶棍总理。你当了总理大臣,封我什么官儿?”
“官房长官差不多吧。”
“闺房长官?”
“哈哈,闺房长官好,哈哈哈哈。”咏子听岔了发音,弄出个滑稽的词儿来。洋介几乎笑破肚皮。
“有什么好笑的?”咏子愣了一下,不明白洋介为什么笑。
“总的说来,类似于老婆的角色。”
“不就是老婆嘛。你跟岩切也说老婆来着。”咏子好像对附加的“角色”这个词不满意。
“现在不行。你要是有了老公,客人跟前就不吃香了。”
“真会搪塞。这次放过你。你可别打主意从我身边溜走。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干嘛要溜走?”洋介对咏子顶真的口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下,彼此依赖,双方得益。有性的需求,同时,两人还是一千万非法所得的同谋。
但是,谈到男女结合所需的纽带——爱情存在与否,却不能无条件肯定。
即使有爱情,他俩的爱情是从性爱开始的,这一点无可置疑。性爱发展成牢固的爱情并不乏其例,他俩则不同,爱情成长的过程中混入了杂质。他俩间的合作不是出于相爱的伴侣关系,而是出于反叛社会的共犯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