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痕(短篇集)
正美和弘美三岁时,珍珠和提坦各自相继产下了几只小崽。尚美和岛木当时都看出来了,那些小崽全都是母的,没有一只是公的。
家庭成员转瞬间大量增加。岛木和尚美就开始商量如何处理这些小狗和小猫,当正美和弘美听说要把小崽送人时,她们两个都表示坚决反对。她们说不准把任何一只猫或一只狗送给别人。
顺理成章的是,珍珠的小猫崽统统属于正美,提坦的小狗崽统统归于弘美的保护伞下。
自此时开始,家里面进入了紧急状态。四个人和十几只活蹦乱跳的动物,使原本狭小的房屋变得更加凌乱和拥挤不堪,因相互侵犯领地引起的纠纷不断发生。
小猫和小狗相互打闹时,老猫和老狗就会出面干预。继而,正美和弘美也开始出面干预。不久,好朋友珍珠和提坦便反目成仇,正美和弘美也关系恶化。
岛木和尚美也感到很为难,他们对小动物之间的打闹行为无法介入也无法调解。靠动物之力建立起来的家庭,现在又因为动物之间的打闹出现裂痕。
“你说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正美和弘美的关系就会发生破裂。”不知如何是好的尚美忍不住向岛木诉苦说。岛木也感到束手无策。
“那就只好把小猫和小狗都扔掉啦!”岛木回答。
“如果那样的话,正美和弘美她们一定会受不了。对她们来说,小猫和小狗就像她们的兄弟姐妹一样。”
“像兄弟姐妹并不是真正的兄弟姐妹。她们受不了总比亲姐妹不和要好得多吧!”
“你暂时不要扔。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另外想一个具体的解决办法。”夫妻二人不知如何办才好,一直也未能想出一个具体的解决办法。
没过多长时间,悲剧终于发生了。一只名叫“短鬈毛”的小淘气包狗偷吃了小猫的猫食,珍珠很生气,就抓挠那只小狗。提坦见此情景,为了搭救短鬈毛就扑上去咬珍珠,从而引起了两大阵营的大混战。
弘美也卷入了这场猫狗大混战。结果被猫爪抓了一下,致使眉毛处被抓伤了。伤虽然不严重,但若位置再稍偏一点,就会伤及眼珠。
与已经反目成仇的动物再继续一起生活,这个家庭的和睦气氛就很难再维持下去了。直到此时,岛木与尚美才如大梦初醒,结婚决非只是男女双方的事情。
《宪法》中只规定了“婚姻仅以两性的自愿结合为基础而成立”,但没有婚后随之而来的新家庭成员方面的规定。家庭成员不应只局限于夫妻间所生之子女,还应当包括像家庭成员一样的动物,有时还应当包括家中的植物在内。
《宪法》上虽然规定婚姻仅以两性的自愿结合为基础而成立,但它照样也应当包括双方当事人的家属在内。男与女的婚姻也就是家与家的婚姻。婚姻被当做一种政治、经济上的策略或者商业上的策略,这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宪法》上规定,婚姻的成立“仅以两性的自愿结合为基础”,但成立和维持却是两回事。婚姻即使成立,也未必就能够维持下去。维持下去需要很多条件和因素,诸如双方的爱心、家庭成员组成、夫妻生活、健康、经济、工作情况等等。
岛木和尚美都知道,家庭随着成员的增加,每一个成员就都成了家庭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与此同时,每个家庭成员又都会成为招致这个家庭分裂的直接原因。
子女是夫妻的纽带,同时也是离间夫妻的楔子。岛木和尚美知道,楔子是连接物与物的一种用具,同时它也可以用于割切木料与石块。
岛木和尚美领悟到,两个人虽是千载难逢的伴侣,但这个完整的家庭已经很难再维持下去。
经过相互协商,双方一致同意离婚。协商结果是,尚美照看弘美、提坦和小狗;岛木带走正美、珍珠和小猫。
“对不起!我可并不是因为嫌弃你才要离婚的。如果我们再继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那我们就都要遭殃了,你说是吗?”达成离婚协议时,尚美流着泪说。
“我和你一样啊!我一点也不嫌弃你。从跟你第一次见面时起,我就一直爱着你。不过,再继续一起生活下去,对谁都不好。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婚姻不是只靠两个人的相爱就能维持的。”
两个人手拉着手,面对着面。将来,两个人可能再也不会遇到更好的伴侣了!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之前,所经历过的三次失败婚姻,那是附在当事人内心的魔性在作祟;现今的第四次婚姻则是被潜藏在当事人外部的伏兵所破坏。那些伏兵不是别人,而是他们夫妻二人爱情的结晶,他们的两个女儿。
尚美与岛木第四次结婚后,他们认为总算查清了婚姻中潜藏的魔性的本质。那潜藏在婚姻中的魔性,就是随婚姻而来的新生命的个性、人格和独特的意愿。
不过,这些也许只是魔性的一小部分。世间的所有男女既畏惧潜藏在婚姻中的魔性,又要相爱和结婚。这本身就是婚姻的魔性。想要结婚的男女,他们都已经潜藏上了那种魔性。
第04篇 守时奴
1
时田为夫的记事本上写满了今后三个月的时间安排,而且安排得越拥挤,他就越高兴。他的时间是按小时安排的,繁忙之时,是按分钟安排的。
不过,这些安排并不是什么重大安排。首先是宴会预约时间,然后是会议、出差、聚会、打电话的时间,其次是自治会及趣味小组的召集时间,再次就是校友会、夜饮会及理发、洗澡、就寝时间。甚至连每月要过两三次夫妻生活也全写在上面。
时田喜欢用时间安排来束缚自己,甚至达到了没有时间安排,也就是说,没有把今后的时间安排写成时间安排表,他就无法过日子的程度。参加工作以后,他被单位这条锁链套着,不管干什么都无法享受自由这一基本人权。不,事实上,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成了被时间安排这条锁链套着的奴隶。
从上小学开始,又通过上私垫补习功课,直到考入大学之后,他都一直忙于为学习、兴趣小组活动、打工等进行时间安排。打工时间原本并不需要什么特别安排,但他却喜欢一次一次地安排打工时间表。
总之一句话,如果每天闲着什么也不干,什么安排也没有的话,他就会六神无主,好似失去了自我。一旦把时间安排排得满满的,他才会心安理得。
也许生来就是一辈子忙碌的命,但只有在忙于安排过来又忙于安排过去,忙乎完了一天的安排之后,按安排的时间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会感到这一天过得充实而有意义。
不过,在学习期间,他记事本上的时间安排基本上都是父母交代的、学校规定的、打工方面的时间安排。参加工作后,记事本上记的则是单位及单位客户预先安排的时间。他为自己安排的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大哥,你现在被单位的时间安排捆得紧紧的,退休后你可怎么办呢?”妻子咲子嘲笑似地问。
“退休后就干我自己想干的事。想干的事情多得很,退休后将会更加忙碌。”时田逞强似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