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交叉
耀子本能反对让三枝和理枝成为一对“黄金搭档”。她对三枝的好意,不仅仅是出于对理枝的嫉妒。
三枝和理枝还是一对互不相识的“同士”,耀子的嫉妒尚无从谈起。也许应当说是“嫉妒的预感”更为准确一些。
但她对于三枝和理枝“合作”的担心却是真的。这种奇异的心理,使耀子不能再把理枝“让”给高原以外的男人了。
对耀子来说,理枝是自己有夺夫之恨的情敌,是作为一个妻子来说绝不能容忍的女人。
耀子在心底仍然不断地产生着对理枝的僧恨。围绕着高原而产生的对理枝的僧恨是无法消除的。但事实上,耀子又对对自己丈夫充满了执著的爱的理枝有一种连带的感情。
大概是一种对同一事物热爱的“同志感”吧。而在这个时侯,作为“新人”的三枝又出现了。他和耀子、理枝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在共同的目标下,理枝不可能保证不对三枝产生心仪的感情变化。
理枝是一名具有魅力的年轻姑娘,三枝又是一个颇有男子气的单身男人。两个人没有“结合”到一块儿的障碍。
因此耀子非常担心三枝要取代高原而成为理枝的“朋友”。也就是说耀子的嫉妒又从高原转到了三枝身上。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本来(假定耀子是爱三枝的话)是应当担心理枝再次“夺走”三枝的,但从形式上又反了过来。
无论如何她不能再容忍自己把理枝再推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一直到弄淸了高原的生死,自己有义务“保护住”理枝。为此,耀子终于忍住了没有再对理枝说出三枝的事情。
“什么?”
理枝看出耀子想要说什么便问了一句。
“那我们说好了,绝不要去冒险!”
耀子连忙找了一句话掩饰过去。
“好吧,我保证。”理枝爽快地答应了。
4
她是第一次出国,但由于在美资的商社里工作了三年,她对于国外没有距离感。她还与总社在纽约的员工有过联系,而且和大部分的欧洲客户也有来往。
虽然雅典的分公司并不大,但那里有落脚点,也有公司派出的员工在驻。理枝已经不是这家公司的人了,而且雅典的员工也是从纽约派过去的,所以实际上理枝有了事情也不好托付分公司的人。不过理枝有一种非常想去看一看自己十分陌生的地方的强烈愿望。
她对父母说想去巴黎看看叔叔,并顺便去雅典和罗马旅游一趟。她的父母对女儿在家闲着也感到出于无奈,对女儿提出去欧洲玩一玩、散散心的要求也只好同意了。
如果这次不去,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她的父母也被“高原之乱”弄得心力交瘁了。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此时高原还不知生死呢!理枝心中十分庆幸。
他们认为古城罗马的遗迹、异国的风土人情也许可以“治愈”女儿被伤害了的心,总闲在家中也不是办法。
于是他们马上给女儿在罗马和雅典预订了一流饭店的房间。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女儿为了掩他们的耳目去罗马和雅典的真正目的。
“路上多加小心!”
“没关系,那儿又不是危险的地方。”
“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及时联系!”
她的父母一直把理枝送到羽田机场,就像送孩子上幼儿园似地反复叮嘱着理枝。
理枝一边强作欢颜地点头答应着,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寻找着秘密送她的耀子。耀子防备着她的父母为理枝送行。
由于理枝的父母认识耀子,所以她只能偷偷地来送理枝。如果被他们发现了,肯定会怀疑为什么高原的妻子来送自己的女儿。在最后这一步时,尽可能不要出什么意外。
理枝当然懂得耀子的好意。她的视线越过父母用眼神向耀子“说道”:您等着吧,我一定会把高原的消息带回来的!
由于理枝的父亲通过外务省的学生的帮忙,很快就办下了护照和签证。他和妻子送女儿来到机场,却仿佛已经到了别的国家一样,对女儿非常担心。这倒不是记忆忘却的作用,而是与女儿的心被隔绝起的作用。
初夏的爱琴海呈现出碧绿的颜色。早晨的晨光把机场到通向市中心的沿海大道铺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光泽。呈现出石灰岩的裸露山峦,宛如一条银色腰带的橄榄树林林带,被翠绿的、宛如地毯的青草覆盖的海岸平原、白色建筑的民舍以及湛蓝湛蓝的天空,在这些情物的衬托下,显得爱琴海深不可测。
在理枝那双还没有适应时差而处于朦胧状态的双眼里,对于希腊的第一眼就是刚才那如画的美丽印象。
虽然气温似乎很高,但空气格外清新,因此并不使人感到暑热难当。
同一辆公共汽车中的乘客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从车窗里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著名的“卫城之丘”和“巴台农神庙”了。不一会儿公共汽车就驶入了市中心。
理枝虽然记不清从羽田机场到这儿过了多长时间,但她仍然对日本没有产生距离感。
她下榻的饭店是距离宪法广场很近的“金斯宫殿”。那是一家和东京市中心的饭店没有什么两样的高档饭店。虽然没有当地的独特风格,但对于一个独身女性来说会使她产生一种安全感。理枝对于初次来到的一个国家,最担心的就是住处的安全。当她看到入住的饭店和在东京见到的并无两样时,心中便有了安心感。在总服务台处有一名男服务员。
他精通英语。由于理枝多年在美资公司工作,所以讲英语对她来说并不困难。这名服务员一边为自己的英语无法与理枝相比而一再抱歉,一边对她介绍说由于预订的单人房间已被先到的客人入住了,所以只能为她提供一套双人房间。当然由此产生的房价将由饭店支付。对理枝来说,花单人间的价钱住上宽敞的双人间当然喜不自禁,也就没有意见了。
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她急不可耐地想打听一下“有没有以高原名义入住的隅谷”,但后来她终于克制住了。她先进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
她几乎没有化妆就离开了日本。到一个未知的国度里,她感到了一种肩负重任的沉重。
化妆是为了决一胜负。理枝对自己的化妆和服装并无自信,同时也感到自己技不如耀子。但是为了高原而追到了一个前途未卜的异国他乡,那么就必须使自己进入到“最佳”的状态。
这套房间位于六层。房间内的设备与东京和大阪的没什么两样。窗外目力可及的饭店高楼林立,大街上的车流和人群拥挤不堪。但看上去比东京要略少一些。
一时间理枝竞然忘记了这是在雅典。当她回过味儿来时,强烈的寂寞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这家饭店和她以前与高原去关西地区旅行去过的大阪的饭店非常相似,稍有不同的是从林立的高楼中看到的天要比大阪的蓝,再就是身边没有高原。
双人床硕大无比,更显示出了寂寞。她非常后悔同意要双人间了。如果她坚持换回单间是不会有问题的。空旷的另一个人的“空白”,似乎在诉说着没有高原的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