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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

作者:唐隐 时间:2023-01-01 21:52:35 标签:唐隐

  宋若昭突然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四娘子……”

  “我的二位姊姊都已经死了。况且,圣上严令再不许行扶乩之事。”宋若昭终于止住笑,神色惨然地道,“郭贵妃是当今太子之母,炼师却指她一旦成为皇后,就将步则天女皇的后尘,还说是柿林院中扶乩的结论。炼师想过这样说的后果吗?炼师是自由身,或许尚能一走了之。我和小妹若伦怎么办?既然终其一生,我们都离不开这座柿林院,走不出大明宫,你让我们今后如何自处?”

  “炼师请回吧。”宋若昭下了逐客令,“你怎么去向圣上复命,是你的事情,但千万不要把我牵连进去。我只想带着小妹若伦,在柿林院里安安静静地活下去。”

  裴玄静点头起身:“我明白了。”

  4

  将近正午的时候,裴玄静从大明宫铩羽而归。她没能说服宋若昭,但并不沮丧,对于“璇玑无心胜有心”的推理,裴玄静还是有充分自信的。宋若昭的抵触态度反而增进了裴玄静的信心。

  她只是没有想到宋若昭的恐惧。大明宫中人皆有之的畏惧,今天她在宋若昭的身上又看见了,并且比过去任何一次的印象都更加深刻。

  怎么办?明天是皇帝给的最后期限,要不要把宋若华拼死想表达的意思,告诉皇帝?

  裴玄静犹豫着。才不过几个月前,当她破解《兰亭序》之谜时,面对触及大唐皇权根基的谜底,她都能无所畏惧,向皇帝从容陈述。现在想来,还真是无知者无畏也。

  今天,裴玄静的胆量却变小了。

  因为她有机会深入到大明宫的腹地,才真正懂得了皇权的可怕。

  秉持真相,是裴玄静的原则。为此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但是其他人呢?

  马车停在金仙观前,裴玄静刚踏上台阶,忽听有人在喊:“静娘!”

  裴玄静大喜:“韩郎!”

  来者是刚下终南山的韩湘。

  仍然一副不经世事的模样,半年多不见,韩湘没有跟着聂隐娘学到半分侠气,反而更有闲云野鹤的仙气了。因为也算修道中人,韩湘进金仙观时就像走亲戚串门似的,毫无常人对于这所皇家女观的敬畏。见到裴玄静更是亲热,干脆自称为“道兄”了。

  约略攀谈几句后,裴玄静就发现,这位“韩道兄”不但对近几个月中的京城状况惘然无知,甚至连同行者聂隐娘的去向都稀里糊涂。他先是言之凿凿,说自己是和聂隐娘一路同行来到长安的。可又说,就在春明门外将入长安时,聂隐娘丢了。

  “丢了?”

  “是啊,我一不留神,隐娘和她的夫君就不见了。”韩湘满脸无辜。

  聂隐娘夫妇不愿在长安城内暴露行藏,本在情理之中。不过这种突然消失在同伴面前的方式,也太有聂隐娘的风格了。更奇趣的是,韩湘丝毫不以为意,索性自己一人在城外的客栈歇息一宿,今日方姗姗然入城而来。要说潇洒和任性,世人还真没法和他们比。

  听着韩湘绘声绘色地叙述打劫吐突承璀的经过,裴玄静颇感心虚。聂隐娘虽不曾特别关照,裴玄静也知不该告诉韩湘,就在昨夜,聂隐娘已到访金仙观,并且给自己留下了一幅无“心”的《璇玑图》。她更不会告诉韩湘,昨夜隐娘连半个字都没提到他。

  总之,对韩湘撒谎是最容易的,因为他压根不会察言观色起疑心;但又是最不容易的,因为会遭到自己的良心谴责。

  突然,正说得起劲的韩湘停下来,东张西望。

  裴玄静问:“韩郎,你找什么?”

  “崔淼。他人呢?”

  “崔郎……”只要一提起崔淼,裴玄静的心跳就会加速,“他在宋清药铺落脚。”

  “不住在这儿?”

  “这儿是女观啊,韩郎瞎说什么!”

  “我知道啊,可他不是成天都围着你转的吗?”

  裴玄静越发气恼:“谁说的!”

  韩湘上下打量几眼裴玄静,忽地起身道:“你说崔淼在宋清药铺落脚?好,我这就把他找来!”

  裴玄静根本来不及阻拦,韩湘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只得坐下来等待。

  从辅兴坊的金仙观到西市的宋清药铺,就算步行,一个时辰也足够打个来回。可眼看着未时都快过了,敞开的房门外仍然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不觉中,柳絮开始飘飞了。

  金仙观里的杨柳特别多,大团柳絮随春风闯入,在日光中翩跹轻舞,使整间屋中像是笼了一层薄纱。她所望出去的大千世界,便显得格外迤逦而柔和,而她的鼻子,也止不住地阵阵发痒。

  才等了不到一个时辰,裴玄静已焦急得心浮气躁,掌中冒汗。

  “静娘,静娘!”

  裴玄静闻声跳起来,却又愣在门前。来者正是韩湘,但他的身后……裴玄静向外张望,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不好了静娘,崔淼那家伙让神策军给抓走了!”

  “你说什么!”

  韩湘擦着满头急汗道:“我刚到宋清药铺,便见到一队神策军将铺子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出入。紧接着便看到崔淼被人押了出来。我想上去问个究竟,哪里过得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向皇城方向去了。我一想,这不成啊,我总得去打听打听出什么事了,便一路尾随直到承天门外。又在那里转了半天,才打听到,据说崔淼是藩镇派在长安的奸细,今年以来一直在城内制造蛇患乱象,闹得人心惶惶,意图谋逆作乱。此外,他好像还扯上了名妓杜秋娘毒杀案?唉,我也记不清了。总之乱七八糟一大堆罪名!唉,你说这个崔淼,怎么如此不安生呢?我想着大事不好,赶紧回来给你送信。”

  “……天呐。”裴玄静只说出这两个字来,定了定神,她说,“我这就去大理寺。”

  “你?”

  “不。我去求见皇帝。”

  “什么,静娘想去找皇帝求情?”

  “不是去求情,是去陈情。”裴玄静坚决地道,“崔郎无罪,我去说。”

  “你说圣上就会听吗?”

  “听不听是他的事,但我必须去。”

  裴玄静理了理道袍,刚要跨过门槛,眼前却是一黑,有个人影挡住去路。

  “静娘。”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离得太近了,看起来有点陌生。不,应该是前所未有的腼腆表情使他显得不太一样了吧。

  “你……”裴玄静后退半步,“……你?”后面这个“你”是指觍着脸凑过来的韩湘。

  “静娘莫怪哦,是我的主意,想给你来个意外之喜。”韩湘对裴玄静作了个揖。

  裴玄静不说话,突然往房中一闪,低声喝道:“出去。”

  两个男人看她神色不对,都不由自主地向外一退。裴玄静用力将门合拢,挂上门闩。

  “哎呀,静娘,你怎么生气啦!”韩湘在门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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