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与俗
聂诚蓦然想起姜准的愧疚,在他和曾天宇争执的时候,在曾天宇点破姜准喜欢他的时候,姜准下意识地逃了。虽然后来没造成什么后果,但是他知道姜准自责了好久。
自责,他也很熟悉。他的一晌贪欢,用不作为的方式间接导致了郭英案的发生。
多少遗憾不是永远的无解,只要早一点,只要还有机会,就可能弥补。
如果有可能,时光能不能回次头?
“聂诚啊,别总盯着江新阳。他已经为他的软弱付出了代价。人都是会变的。”周媛疲惫地说。
聂诚恍然,江新阳出狱后,很可能已经见过周媛了。
虽然她的话不是保票,但是聂诚信任她的判断。他可以分出多一点精力去查其他人,比如曾文俊。
他从周媛家离开,给张杰明打了个电话,让他发来曾文俊的资料。
和周媛聊完天,陈年往事再上心态。他少有地打开了广播,听着交通广播的歌,听着与他不相干的路况。
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主持人,港南高速上有辆车不太对劲。是辆面包车,全黑的防晒膜,但是有一角翘起来了,我看这里面都是枪啊。可能是什么俱乐部吧,不过这上高速是不是太危险了。对,港南高速,他变道了,好像是要去港云路。车牌号是……”
聂诚听着,登时调转车头朝港云路去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放弃眼前的线索。
“喂,杰明。帮我跟踪一辆车,车里可能有枪,准备支援。”
“是,师父。您刚才让我查的曾文俊的资料,现在发给您还是回来再说?”
“现在说。”
“哦。曾文俊高中时总跟着社会上的人混,被逮起来过几次,但是年纪小又放了。毕业后没上大学,也没有社保记录。那年贩毒大案里的人有一个提到过他,不过那个人怂,报了六十多个名字,他可能不是主要人员。两年前外省通缉过他,原因是械斗,但是他的同伙被通缉的原因是贩卖枪支,不排除他也有这个可能。”
“了解,这是一个狡猾的敌人。”聂诚握紧了方向盘。
真相,就在眼前了。
第35章 chapter 35
周末路上车多,距离聂诚开上港南高速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张杰明说那辆车已经停下了。他下了高速一路开向港云路,越走越荒凉,路边的房子逐渐低矮,柏油路成了土路,几乎看不到人。
枯黄的麦秆斜在道路两旁,目之所及是一片烂尾楼。聂诚把车停在一堆落灰的废车中间,庆幸今天没开警车。
他把坐标发给张杰明,再次嘱咐他准备支援,如果不是交易地,那这次很可能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广播中那辆白色黑窗的面包车就停在一楼,聂诚没带枪,他不准备开始抓捕,但是要去探个究竟,只有确定有不法行为,他才能叫得出支援。
这栋楼不知道荒了多久,尘土很厚,聂诚要小心着不留下脚印。他走到最角落的楼梯,抄了跟钢管在手里,悄悄爬了半层,隐约听到二楼的谈话声,人数不少,二十个左右,武器未知。他们正在吃午饭,插科打诨,没提“正经事”。
聂诚进退两难,耐心地潜伏在楼梯间。半小时后,楼上乱了起来,他听到了好几声“走”。他从楼梯上撤下来,躲到废旧汽车堆里,悄悄看着这些钻进离一楼最近的那几辆车中扬尘而去。
他匍匐在地上,从车底盘下数鞋子,原先在了二楼的那些人似乎都下来了。他们拎着书包带,包垂到脚面,手里的东西似乎很多,往车上搬了很久,旁边有棕色的枪柄。
果然有枪!
聂诚不敢妄动,他们上车打火,直到开出了视线,他才给张杰明发消息,让他盯着那些车。
这里不是仓库,那是交易地点还是临时落脚点?他得再上去探探。
“师父,那支援呢?”
“再等等。”
此时楼上传来一声枪响,聂诚立刻隐藏到屋内。
这一枪不是对他开的,他想了想给张杰明发了一条:“十分钟后没有我的消息,出动支援。”
他连手机震动也关了,悄悄摸上了二楼。
这层已经空了,地上是随意扔着的外卖餐盒和矿泉水瓶,他谨慎地简单搜查一下,上了三楼。
他用镜子反光侦查情况,三楼似乎没人,他猫着腰拐出转角,第一步就踩着一枚子弹壳。他压着脚掌,不让它发出声响,再慢慢抬腿向前走。角落里卡这一把枪,不知道是他们落下的,还是有人故意藏在这的。他放下钢管,小心翼翼地拔出□□,数了数,里面还有一半子弹。
他贴着墙,举着枪,一步一挪,侧耳听着,确定没有声音再过一个转角,率先举起枪,眼前的场面却让他有些吃惊。
地上躺着一个人,他保持着持枪动作走过去,蹲下人轻轻扳过他的脸。
眉心中弹,双目圆瞪,是惊恐愤怒的表情,不像是被偷袭。面容很熟悉,聂诚歪着头打量,“钱永泽”的档案页闪入脑中。是他!熊德彪尸体身边的指纹和贺司浩的证言都指向的人,他们目前的头号追踪对象,再一次死在了追查之前。
聂诚攥紧了拳头,压下心中的不甘。他的心跳很快,那张脸有种诡异的熟悉感,除了在档案上见过,似乎还在……
不远处传来上保险栓的声音,聂诚登时惊醒,枪声响起,他不等抬头先翻身闪到另一侧,再举枪对着面前。但是晚了一步,子弹钻进了他的小腿。
刚才那里还没有人,现在站着一个挑着笑容的男人。他穿着黑色休闲装,神情泰然,狭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
“聂警官,身手不错。”他从容地说。
一语点破了聂诚的身份,他似乎对他很了解。聂诚觉得绝对见过这个人,但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遇见的!
“为什么要杀钱永泽?”他故作冷静地问。
“因为他是坏人。”狐狸眼笑了,“你要感谢我,我做了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聂诚疑惑而警惕地盯着他,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的眉心。
“哦不对,不是不敢做,你杀了贾宏达。我很好奇,为什么警察杀人就不算犯法?”他问。
聂诚的心沉了下去,他快要站不住了,而且对手很了解他,他却对面前的人一无所知。难道真的有内鬼?
“不说话,是因为没有辩解的理由吗?贾宏达、熊德彪、钱永泽,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你知道是什么吗?”狐狸眼问。
聂诚大学时修过心理学,加上自身的症状,他对这方面有一点了解。虽然仅凭那点没有过实践的知识不足以撼动对方的思想,但多少能起到引导作用。
对方现在有诉说欲,聂诚就顺着他,不吱声地听他往下讲。一来,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感兴趣;二来,拖延时间等支援。这是在赌,如果刚才离开的那些人短时间不回来,他有赢的可能。
但当聂诚被问到那三个人的共同特点时,他猛然心跳加速,所有计划和安排全变成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