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说到这里,李清言立马眼神飘忽了一下。她欲言又止,终是开口:“妈妈她……被那个渣男杀死了。”
李清和像是受到了惊吓般身子猛地一颤,一双眼睛眨了又眨,双手缩成了拳头,问:“什么叫杀死了?”
李清言垂着头,悲哀地叹了口气:“那个渣男跟妈妈离婚之后还一直纠缠她,前几天,妈妈跟他在家里见面,那天我正好不在,他趁着妈妈进厕所的时候,把她的头按在洗脸池里,淹死了。”
李清和好长时间都没有缓过来,错愕地看着这个姐姐。两天之内,她亲眼、亲耳得知了两位亲人的离世,这个冲击,对一个才14岁的女孩来说,未免有些过大了。
李清言一把把瘦弱的女孩搂在了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已经挺过来了,以后,姐姐会照顾你,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我都会给你安排好的,有我在呢。”
李清和的眼泪就这么再次流了下来。一双模糊的眼闭了闭,她缩在李清言的怀里悲恸地哭了起来,几乎窒息。
相依为命的感觉,李清言今天是第一次体会到。尽管她们十几年没有再见过面,但是她能感觉到,血脉的相连,让她们之间有了灼热的温度。
失而复得的感觉,一下子充满了她整个胸腔,她不禁泪水盈眶。来之前,她考虑了很多情况,要是妹妹不认她,要是妹妹讨厌她,那该怎么办。可是一见到她这个人,她所有的顾虑都抛之脑后,能想起来的,只有好好地对这个缺乏了十几年母爱的妹妹。
跟妹妹比起来,李清言算得上是幸运。一来,她没有见识过渣男在家里的所作所为,而来,在妈妈的关怀下,她被精心地呵护到了这么大。而她的妹妹,只能跟奶奶一起生活,前不久,还被渣男连累。
姐妹俩抱了一会儿,算得上是诉过了衷肠,李清言问她:“我现在在同学家里住,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你要愿意的话,我们就不麻烦我同学,我们出来住。”
李清和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能先把奶奶安葬好吗?”
“当然。”李清言伸出手来,帮她把头发给捋整齐,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皮筋,帮她绑了个马尾。
四个人在外边等了有一会儿,见两人出来了,胡竣然一下子迎了上去:“怎么样?”
李清言努力地露出了一个笑:“清和还记得我,我打算把她带过去跟我一起住。”
胡竣然怔了一下,看向李清和,李清言立马又解释:“她已经答应了。”
“哦,这样啊。”胡竣然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问什么了,反头看向楼涧。楼涧看了一眼不再是披头散发的李清和,又看了一眼景一渭,没说话。
李清和拉了拉胡竣然的袖子,问:“哥哥,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奶奶吗?”
胡竣然连忙点了点头,问:“奶奶在哪里?”
李清和把几个人全部带到了奶奶的坟墓。
李清和的奶奶是昨天午睡的时候自然死亡的,下午李清和回家看到了,立马惊动了附近的邻居。邻居们好心,帮她处理了后事,还安葬好了遗体。
村子里有专门做棺材的人家,只需要说一声,当天就可以拿到。于是,没几个小时,奶奶便下葬了。
没有葬礼,没有多余的送葬的亲人,但是下葬的时候,几乎整个村子的老人们都来了。这似乎是村子里的习俗,李清和非常感动,但是悲伤却不能减少半分。
奶奶似乎还有几个女儿,但是都在城里,一年到头见不到人,李清和也没见过几次,而她那个没良心的爸,回来不是打她,就是借钱,早就成为了她和奶奶的心头恨。
而她从小,就被人欺负,说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虽然能够在成绩上碾压他们,但是终究只是削了他们的气势,并堵不住他们的嘴。
本以为就在失去了一切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来了,告诉她,她会养她的,这无异于黑暗中的一抹曙光。那抹曙光在严寒的冬天出现,把她从冰井里捞了出来。
几个人在墓碑前默哀。墓碑上边仅仅刻了一个单薄的名字,连照片都没有。土包也不大,一看,便是连夜赶出来的。没有仪式,没有锣鼓喧天,老人家走得安静,走得悄无声息。
而李清和不知道她几个姑姑的联系方式,就连死,老人家都看不到她的几个已经飞黄腾达了的女儿。
李清和再次泪流满面。
楼涧在后边轻轻地叹了口气,景一渭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轻轻笑了笑:“怎么了,小福星?”
楼涧对他这个突入而来的称号有点受宠若惊,歪了歪头:“你站好。”
景一渭站到他身边,一言不发地低下头。
六人站了一会儿,离开了。胡竣然邀请姐妹俩去他家吃顿饭,两人也没拒绝,跟着去了。景一渭在路上问:“你俩住哪?”
李清言回答:“我先从晨舒家里搬出来,我们俩一起住一段时间,反正,现在还是寒假。”
李清和已经冷静了下来,此时被李清言牵着手一起走。她忽然开口:“姐姐,那个男人判了死刑吗?”
李清言摇摇头:“还不知道呢,31号开庭。”
楼涧闻言,看向了景一渭,两人猛的对视了一眼,景一渭很快移开了眼睛。楼涧愣了一下,随即也移开了目光。
听说来吃饭的变成了六个人,胡竣然的爷爷又去加了几个菜。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吃过饭后,大家都准备回去了。胡竣然准备在奶奶这里住几天,就不跟着一起走了。李清言带着李清和先走了,楼涧、景一渭和黄明靖三个人在后边慢悠悠地走路。
黄明靖一开始还担心,自己一个人走在他们俩中间,瓦数应该调多少合适,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亮不起来——
他俩竟然诡异地没有一个人说话。
黄明靖本来就是一个闷瓶子,你不主动搭理他,他也挤不出几句话来勾搭你。楼涧和景一渭两个人都不说话,这下子,没人调节气氛,三人行之间就出现了长久尴尬的沉默。
黄明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低着头看路,一句话不说。楼涧其实想开口,但是一想,景一渭可能自己在想事情,就算他开口了,不一定人家会应他,干脆就没说话。景一渭则是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
通向公交车站的那条路路两旁都栽了松树,这些树年龄都很大了,粗粗壮壮,给现代化的水泥路增添了一点乡土气息。而在树的延伸面,则是已经休耕的水田,雪下了几天,这里边都是融化的雪水。
这么好的风景,竟然没有一个人在看。
最后,还是黄明靖开了口:“那个……你们有硬币吗?”
楼涧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两个,递给他。黄明靖连忙道谢。之后,又是诡异的沉默。
他们三个在不同站下车,黄明靖先下,走之前,还给两个人一个拜了一个早年,楼涧这才猛然惊醒——
明天就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