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门岛
“照师父的说法,好像我有什么嫌疑似的。我虽是个粗鲁的女人,不晓得藏拙,但是,我也不是一遇到事情就大惊小怪的人呀!所谓‘匹夫不可夺其志也’。”
“匹夫?你吗?如果你是匹夫的话,也必定是个很厉害的匹夫……”
了然和尚把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说。
志保又气得红了睑,了然和尚这时反而打圆场说:
“不谈这些了。志保,你究竟要问什么事?”
“听说昨天晚上花子被人杀死了,而且村子里还流传着奇怪的谣言,说什么是我指使鹈饲章三把花子骗出来,然后我们两个人联手把花子杀了。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可能呀!”
“原来如此,这真是太过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无风不起浪,志保,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否则,别人干嘛要怀疑你?”
“我?师父这样说,太叫我难过了。”
“我的意思是,花子虽不是你杀的,但她确实是拿到鹈饲的信才出来的啊!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了然和尚又掉书袋似地引用了一句中国古话。
“鹈饲的信?鹈饲,是你写信叫花子出来的吗?”
“没有啊!没这回事。”
鹈饲畏畏缩缩地在志保身后极力否认。
这是金田一耕助第一次听到这个美少年说话,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纤细优美略带颤抖,有着一种无依无靠、茫然无所归的感觉。
“师父,鹈饲刚才说他没有约花子,有没有搞错呀?”
“是我没说清楚,鹈饲是约她姐姐月代出来。可是不晓得怎么搞的,花子竟拿到了那封信,于是就瞒着姐姐到寺院来了。了泽,快把昨天的那封信拿出来。鹈饲,这玩艺儿你该认得吧?”
志保跟鹈饲彼此对看了一眼,然后志保将身体稍微往前探了一探。
“这是在花子身上发现的?这玩艺儿我认得。鹈饲,这件事是瞒不住大家的,不如趁现在把话说清楚。不错,这封信是我口述、鹈饲写的;鹈饲跟月代已经形同夫妻,大家却老想要拆散他们,我不过是想成全他们罢了,我才不理会别人的想法哩!”
志保语气平和地说。
这看似平和的女人,却有着钢铁般的坚强意志以及恶毒的决心。
“你要怎么做我可管不着,不过,鹈饲,昨天晚上你确实到寺里来过吧?不要撒谎,有人曾看到你往盘山小路上走。”
鹈饲带着犹豫的神色,瞥了志保一眼,挪了挪坐垫,向了然和尚靠近了一些,然后好像有意要躲开大家目光似的,低着头,嗫嗫地说:
“我是来过了。的确,我就是怕大家误会我,所以才来向各位说明这件事的。我把信送出去后就想:按以往的经验,月代一定会来,因此我就到这里来等她。可是等了很久,月代一直都没有来,我只好先回去了。”
“嗯,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看到花子?”
此时,了然和尚严然成了法官。
“没有,我做梦都没想到花子会到这里来。”
“你到底是几点钟到这里的?”
金田一耕助一语就切中要害。
“确实时间我不太记得,不过我离开家的时候,正好是这位……”
他转向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离开分家不久之后,我在盘山小路下面看到金田一先生跟从寺院出来的和尚在半山腰上碰面后,一块到本家去。我看到他们走之后,才踏上这条盘山小路。至于我在寺院等到几点。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到家没多久,挂钟就响了八下,我想大概等到七点半左右吧!”
鹈饲边想边说,一双眼睛始终看着榻榻米。
“嗯,这段时间内你都没看到花子,那她究竟在哪里?”
了然和尚摸着光秃的下巴,环视着每个人的脸,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志保把坐垫往前挪了一挪说: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跟鹈饲无关。他不但没有理由杀花子,而且也没这个胆!”
金田一耕助饶有兴趣地看着了然和尚和志保你来我往地斗嘴,当他听到志保说鹈饲没有胆子杀人时,忍不住开口问:
“请问鹈饲先生,你在等月代的时候,有没有抽烟?”
“抽烟?我不会抽烟啊!”
鹈饲像是快哭的样子,一脸无辜地说。
“那昨天晚上你穿和服还是西眼?”
“穿和服,我的西服不太多。”
“少是少,但还是有西服吧?嗯,对了,你的鞋子……是军鞋吗?”
“是的,是军鞋。”
“清水先生,为了以防万一,等一下请你去看一看他的鞋子。鹈饲,你给月代的信为什么会落在花子手上呢?”
金田一耕助吩咐清水之后,接着问鹈饲。
“这……”
鹈饲有点犹豫地看了志保一眼,略带害羞地说:
“我跟月代之间的书信往来,都是放在爱染桂的小洞里。”
“爱染桂?”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禁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鹈饲,看得鹈饲害羞起来。
金田一耕助则兴奋得直抓头。
“真有爱染桂这种树吗?”
川口松太郎的小说《爱染桂》拍成电影后,让全日本的女孩子感动莫名。《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的爱染桂》这首歌也在日本各地传唱开来。
虽然狱门岛上没有电影院,但当电影在笠冈放映的时候,岛上所有的女孩都搭船去看。
鬼头本家的三姊妹更是痴迷,在那部片子上演期间,她们特地借住在笠冈的朋友家,天天到电影院去看,总是哭得稀里哗啦地回来。
“原来如此。”
清水脸上带着既同情又了解的神情,十分感慨地说。
“‘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只可惜昨天晚上爱染桂失灵了。鹈饲,花子怎么知道你们的秘密?”
了然和尚念了一遍《爱染桂》的主题词后,以一副严厉的口吻喝问鹈饲。
“本家三姊妹中,花子是最难缠的。她可能是偷偷跟踪月代才发现的吧!”
志保看到鹈饲一副畏缩不前的样子,忍不住忿忿地说。
“大家终于知道花子为什么有那封信了……咦?村长也来了。”
了然和尚看了看山门,像发现什么地说。
荒木村长不苟言笑地走进山门,竹藏则跟在他后面。
“清水,真伤脑筋呀!电话一直打不通。”
村长环视所有人之后,向清水抱怨说。
“电话怎么了?”
了然和尚好奇地问。
“今天早上我一听到这个命案,马上和总署联络,不巧电话打不通,才想到麻烦村长,看是否派人跑一趟,或是请联络船带口信。只可惜这两个法子都太费时间,真伤脑筋!电话始终修不好吗?”
清水一脸焦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