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骨
林遥戴好手套,取出电话本。
电话本是那种十多年前的皮质本子,只有林遥手掌大。蓝底碎花的封面已经脱落了本色,边角也卷了起来。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映入视线。
司徒挑挑眉,“女人的字。”
林遥翻看了几页,说:“你们谁用过小本子记电话号码?”
唐朔第一个摇头,谭宁摇着头,说:“我老爸那辈人用。我记得手机刚上市那会基本都会用本子记录号码。多少年了?一九九几年?”
司徒笑道:“不用追溯那么远,没有手机的人也会用。”
林遥斜睨着司徒,“十几年前,袁欣用不起手机。”
谭宁也说,这个电话本十有八九是袁欣的。而他让林遥注意的是电话本里的某一页。
“你们看,这一页的下面的三分之一被撕掉了。”谭宁说道:“我刚从鉴证组回来,他们说是最近几天才撕掉的。”
唐朔不解地说:“干嘛只撕掉三分之一?如果要隐瞒什么信息,干脆把这一页都撕掉不是更干脆吗?”
林遥的脸色沉了几分,说道:“被撕掉的是下一个被害人。”
是的,撕掉的部分只够写一个人的电话号码。以凶手作案的手法和规律来看,极有可能是下一个被害人。
林遥将被撕掉的一页拍了照,司徒则是将本子推到唐朔手边,说:“这一页上面的电话,你都打一遍,找知情者。”
唐朔挠挠头,问道:“电话本上的人未必相互认识吧?而且,上面很多都是七位数的座机电话,早就改号了可能。”
“不用想太多,试试总没有坏处,万一认识呢?”司徒说:“而且你仔细看,电话本上有蓝色油笔、黑色油笔还有钢笔,说明这些号码不是一次性抄录下来,而是认识一个,记录一个。那么,从时间上算,被撕掉号码的前一个人,我们就要确定这个人是什么时间认识了袁欣,进而,能判断出袁欣是什么时间认识了下一个人,也就是被撕掉的这个人。”
唐朔眼睛一亮,拍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下一秒,林遥的手机响了。显示出来的号码很陌生。
“你好,哪位?”林遥的注意力都在电话本上,只随口问了一句对方。
对方说:“你好,……是林警官吗?”
“是我。”林遥说:“你是哪位?”
“我是柯义东,就是闫峰的舞蹈教练。”
林遥一愣,抬眼看了看司徒,司徒意识到这通电话有古怪,便凑到林遥的身边。
林遥说:“你好柯老师,找我有事?”
“是的,你现在方便吗?我,我想跟您谈谈。”
司徒忙悄声说:“问他,谈什么。”
“你想谈什么?”
“关于……关于袁欣的事。”
不是吧?柯老师认识袁欣?还能再乱点吗?司徒一脸官司,朝着林遥点点头。
林遥口气如常地问道:“你认识袁欣?”
电话那边的柯义东好久才说:“我是她男朋友,或者说曾经是。”
司徒的眼睛猛地瞪了起来,示意林遥——约!
林遥的口气仍然没什么变化,似乎完全没有因为柯义东表明是身份而惊讶,甚至更加随意了些,他说:“现在不行,一小时后有点时间,你看行吗?”
“那我把见面的地点告诉你,一小时后见。”
林遥随随便便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开始忙碌起来。他要把电话本的每一页都拍照,好寻找新的线索。
唐朔忙道:“你们俩走吧,我来拍,拍完了发你手机。”
司徒乐着对唐朔竖起大拇指,“机灵!当警察可惜了,跟哥走吧……”
没等开完玩笑,林遥一巴掌抽了他的后脑勺!司徒捂着脑袋,一边走一边指责林遥:“你怎么又随便打人呢?”
“我要认真打,你就起不来了。”言罢,白了司徒一眼!“再逗他,还抽你。”
司徒不但没生气,反而大笑了几声。或许是笑声过于嚣张,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他却毫不在意,继续朝前走着。
司徒建议还是坐他的车,比较快,也方便,林遥不矫情,直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到车载香水旁边放着太阳镜,再看看司徒……
林遥说:“你这眼镜都落灰了。”
“放着吧,懒得收。”
林遥低声笑了笑,“组里有个丫头嫁给了个土豪,好像最近几天戴的眼镜跟你这个同款。多少钱来着?三万还是五万?”
司徒哭笑不得,“林警官,我没干过什么违法的事。”
林遥忽然换了话题,“我对柯义东很有兴趣,你说,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到我?”
“都是有故事的人啊。”司徒随便感慨了一句。
三个人约好见面的地点是在经纪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柯义东提早叫了三杯咖啡,林遥和司徒赶到的时候,咖啡凉了。
第一个问题,是司徒提出来的,很犀利——你知道闫峰是当年的乐队主唱吗?
柯义东似乎没察觉到司徒的真正用意,回道:“大概是四年前,我受聘来公司做舞蹈编排,那时候认识的。”
司徒又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找袁欣?”
“在餐厅,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柯义东说。
司徒笑了笑,“天底下叫袁欣的多去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找的是哪个袁欣?”
林遥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柯义东,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乃至每一次呼吸。当司徒设下的小小陷阱让柯义东怔楞之后,林遥微微向前坐了一些,如此细微的变化,却是对柯义东施加了压力。
柯义东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看上去很是尴尬。他苦笑了一声,说:“真是丢人啊,本想瞒着不说的,看来不大可能。抱歉,有些事我……”
司徒忽然打断了柯义东的话,抬手打了个响指,叫服务生,“帮我换一杯热巧克力。”言罢,笑着对柯义东说:“甜的东西会让你觉得好一点。”
林遥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努力不翻白眼。司徒这点伪善,完全打中了柯义东的软肋,看他的眼神,似是很感激司徒。
柯义东喝了一口热巧克力,脸上露出点点笑意。他低垂着眼睛,轻声说道:“是的,早在十七年前我就知道闫峰,只是知道,并不认识。那时候我才二十岁,是本市艺术学院舞蹈系的学生。机缘巧合下我认识了袁欣,她对舞蹈艺术的那份热情让我惊讶,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热爱舞蹈到了不要命的地步。”
袁欣十七岁,对舞蹈痴爱如狂。但她的年纪大了,并不适合舞蹈专业。但是袁欣拼命的练功,因为没有老师指导,几次伤了身体。柯义东警告过她,这样下去得不偿失。袁欣为了得到正确的指导,几乎有时间就去学院找柯义东,还带着亲手做的饭菜。一来二去的,两个年轻人之间产生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