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基因突变现象发生于4月9日晚至次日凌晨，此后未再观察到个体发生基因突变现象；基因突变个体不会造成基因污染；基因突变个体的突变进程尚未停止，目前无法判断突变最终形态及后果。]
　　见邢律等人合上文件夹，分队长开口道：“指挥部根据这份研究报告，决定放弃直接空降信号消失点的原计划，改为携带足够弹药，从长陵山边缘进入。”
　　邢律蹙眉：“这样太慢了，卫院士不一定能坚持那么久。”
　　分队长沉默了一会：“上面的意思是，这次任务优先回收样本。”
　　没等刑律说什么，他接着说道：“指挥部无法定位卫院士，现在我们手上只有最后那名队员死亡时的坐标。你们的任务就是以那个坐标点为目标回收样本，顺路寻找卫风棠院士以及战友尸体。但后两项任务视情况可以放弃，活着回来最重要，明白吗？”
　　刑律看向身边的队员，思忖片刻后抬手行礼：“是！”
　　分队长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六点出发。”
　　“是！”
　　从指挥部出来，刑律一行四人沉默着往营房走，最终还是小熊忍不住先开了口。
　　“真放弃啊？我查过卫风棠，科学院院士，得过国家勋章……他肯定很厉害，不然也不会一失联就立刻派人去营救……他还是生物学博士，应该是现在最需要的人才吧？”
　　一阵沉默后，达子低声道：“如果能救，肯定不会放弃。原本最优选是直升机运送，然后直降落点，现在的计划却是从外围进入……”
　　伤势已完全康复的大宇没有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刑律。
　　刑律沉默着，一直走到营房才低声道：“分队长说得对，不确定因素太多，而且这段时间部队损失惨重，指挥部有所顾虑很正常。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对所有生物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军人各方面素质高而优待他们。实际上，国家能提前察觉这场灾难并有所准备，也是因为军队中出了好几起野外拉练引起的基因污染现象。
　　但就算是这样，
　　谁也没想到灾难会扩散得这么快，这么猛。
　　4月9日那天晚上，仅他们第四军区，就有几百人基因突变，还有一部分人因未知原因遭到基因污染，最后统计结果显示，仅那天晚上便有近四分之一的人死亡。如果算上后续各项救援、清理任务牺牲的人数，这个数字还会上升。
　　他们尖刀也在那天晚上失去了两名战友。
　　卫风棠重要吗？当然重要，不然指挥部也不会在混乱刚结束时，就派出一整个特种小队前去营救。但现在人手紧张任务繁重，部队压根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能在危险又广阔的森林里死磕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想到空旷了许多的营房，小熊三人沉默半晌，才低低地应了声是。
　　***
　　同一时间的长陵山，吃饱喝足的苏则和林修竹两人相顾无言。
　　睡觉吧，有点早；不睡吧，又没什么娱乐项目，更何况他们俩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甚至有点相看两相厌。
　　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喝掉，林修竹起身就往床走：“我睡了。”
　　苏则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你就这么睡？”
　　“不然呢？”林修竹翻了个白眼。
　　“没危险？”森林里许多动物都是夜间捕猎，林修竹就这么大咧咧地躺在敞开的洞里，也不怕半夜被野兽叼走？
　　林修竹嗤笑一声没回答，将靠着石壁的一块黑布拿起，摆弄几下后就变成了一个露营帐篷，几乎能挡住整个洞口甚至还有盈余。
　　这个露营帐篷还有个观景功能，拉开拉链就能将内层的帐篷布打开，露出表面的透明层，形成一个观景窗。
　　林修竹站在帐篷里，透过观景窗嘲讽地看着苏则。
　　苏则也不恼，表情平静地点点头：“挺好。”虽然挡不住猛兽，但在相对安全的区域足以骗过大多数动物了。
　　说完他起身就往洞外走，吓得林修竹声音都高了八度。
　　“你上哪去？！”
　　“随便走走。”苏则说话的口吻就像和平年代家住胡同里，刚吃完晚饭准备出门遛弯的老大爷一样。
　　问题是，这里不是街坊邻居都认识的胡同，现在也不是什么和平年代。
　　林修竹从帐篷里跑出来，表情严肃得吓人。
　　“你知道这是哪吗？这他妈是长陵山！不是哪个街道小巷！随便走走的结果就是随便找个地方送死你知道吗！”
　　苏则没有说话，绕过他继续朝前走。
　　林修竹气得要死，想跟上去又害怕，不跟又不放心。想到徬晚苏则秒杀变异野兔的英姿，他咬咬牙，跟在苏则身后压着嗓子说：“丑话说在前面，情况要是不对，我可不会管你！”
　　苏则嗯了一声：“我可能也来不及救你。”
　　林修竹：“……闭嘴吧你！”
　　夜里的长陵山，安静，诡谲，有种暗流涌动，危险深藏的感觉。而夜晚向来是众多野兽的捕猎场，才离开洞口不到两百米，苏则和林修竹就亲眼目睹了两起捕猎行为。
　　一起是一颗白天看着非常正常的树，从树干中伸出类似菌丝的触手，只要碰触到其他生物，就会钻进表层，开始吮吸体液。
　　另一起是一只猫头鹰，它错把林修竹的一只腕足当成了猎物，一爪就割断了尖端。但显然海洋软体动物不符合猫头鹰的胃口，苏则眼睁睁看着它抓着腕足飞到枝头，咬了一口后直接扔掉，然后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同样目睹这一切的林修竹：“……”
　　一万句MMP堵在喉咙里，却怕引来什么猛兽不敢说出口，林修竹涨红了脸怒视苏则，把一切都怪罪到了这个闲得没事做，非要出来找死的人身上。
　　苏则没有理会他，见猫头鹰飞走，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
　　色。
　　这只猫头鹰似乎没有发生变异，或者说它变异的方式是……身强体壮？毕竟林修竹变异后皮肤质地发生了改变，一看就知道柔韧性很高。能一爪子就割断他的腕足，说明这只猫头鹰的爪子比变异野兔厉害，但它的外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捕猎方式也没有改变。
　　苏则思索着，脚下也没停，甚至在林修竹即将踏入变异藤蔓的陷阱时拉了他一把，顺手感受了一下他皮肤改变后的质地和触感。
　　水生动物的触感，但又像人类一样干燥……有点恶心。不动声色地裤子上抹了一把，苏则开口问道：“你进长陵山这么久，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吗？”
　　林修竹眼看着脚边一张大网腾空而起，惊魂未定地反问：“……什么？”
　　“除了偶尔的声响，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
　　“……差不多吧，但是前天隐约有听到爆炸声。”
　　“爆炸声？”苏则疑惑低语，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林修竹则神经紧绷地跟在他身后。
　　好在之后没再出什么事，夜里的森林就像一个巨人，沉默且安静，可怖但温柔。
　　时间长了，林修竹也渐渐放松下来，发现自己有点瞎操心。
　　确实有不少大型猛兽是夜间捕食，但他居住的这一片并没有豺狼虎豹这种大型动物，而其他小型动物基本不会把人列入食谱，体型差会让它们主动避开人类。
　　最危险的反而是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只要遇见，它们都不介意尝一口试试。不过因为植物的特性，它们大多不爱动弹，只要超出它们的捕食范围，一般不会追着不放。
　　剩下的便是一些虫豸，苏则穿着鞋和裤子还好，林修竹倒是被咬了无数口，好在章鱼再生和抗毒能力都不错，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其实晚上这么走走感觉还挺好……比躲在洞里胡思乱想好多了……林修竹正想着，就看到前方的苏则脚步一顿。
　　林修竹瞬间警醒，没等他开口询问，就看到苏则随手折了根树枝道：“在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