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内人
“不啦。”老板边煮面边吃吃地笑着说:“现在人人只会要‘加底’,咱家‘扣底’又不会收便宜一点,哪有人会这样点?通常吃剩就倒掉哪。倒是阿涅说吃不下丢掉是对蔚师的侮辱,所以每次都‘扣底’。不是我自夸,我家的面虽然不是亲手打,但都是第三街一家老牌面厂每天新鲜打好的,多年来保持品质,而云吞的虾子,也是每天清晨……”
阿怡听着老板吹嘘自家的云吞面如何出众,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她记得上次阿涅撇下她时,老板也是跟阿涅一副熟稔的样子,既然老板说得出她要走“七、八分钟”,即是说对方连阿涅住在第二街也知道。
“嗯,请问一下……”阿怡打断老阅的话,问:“你跟阿涅很熟吗?”“不算很熟,不过他是常客,也光顾很多年了……有六、七年吧?”
“他是个怎样的人?”大概因为老板说话爽直,阿怡也没有多想,冲口而出直接问道。老板瞄了阿恰一眼,微微一笑,说:“呵,他是我遇过最正直的家伙。”
阿怡从没想过“正直”这两个字能套用在阿涅身上。明明是个狡猾的骇客,对人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的讨厌鬼模样,还能用比黑社会更卑劣的手段威胁古惑仔,这种人连“正直”的“正”字也沾不上边。阿怡想,勉强要说优点的话,大概可以称赞阿涅“守信”——可是一天没调查出结果,阿怡对这评语仍然有所保留。
老板煮好面和菜,分成五个盒子装在胶袋里递给阿怡,阿怡便沿路走回阿涅的住所。
“啊呀!”当阿恰走上水街的斜坡时,她猛然醒悟刚才老板那句“正直”背后的意思。
“他一定是误会了啊!”阿恰不甘心地想。,个年轻女生替不修边幅的单身汉买晚餐,还要旁敲侧击打探那男的为人,就算不是“倒贴”,也,定是二人在搞暧昧。
“难怪他当时瞄了我一眼,还加上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啊……”阿恰想。“来记老板跟阿涅是朋友,自然会替对方说几句好话,当一个男人没有任何优点时,‘正直’这两个字大概是最保险的用语吧……”
阿怡这刻才想起,自己一个弱女子居然硬要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单身汉家中过夜,未免太过鲁莽。阿怡中学时没半个知己好友.跟男生更是绝缘,图书馆的同事又是女性和已婚的男士居多,这些年来她都没有跟男性交往的经验。事实上,她的生活根本无法让她像一般女孩子一样向往爱情.毕业前每天忙着照顾妹妹,就职后也得替母亲分担家务,更遑论后来母亲患病,阿怡只能全心全意将心思放在家人身上。可是命运就是如此讽刺,她重视的家人一个一个离去,如今她孑然一身,连朋友也寥寥可数,只有图书馆的几位同事而已。
“别想太多。”阿怡摇摇头,把自己的鲁莽、来记老板的暗示通通抛诸脑后。她很清楚她现在的目标——找出害死小雯的人。为了这个目标,她不惜一切代价。在目睹小雯躺在血泊的一刻开始,她已不再在乎自己、不在乎将来了。
怀着复杂的思绪,阿怡再次走上第二街一百五十一号的楼梯,走到六楼时发现阿涅寓所钢闸没关上。她推开闸后的大门,以为阿涅趁她买面时开溜,却看到阿涅仍坐在办公桌后,聚精会神地看着两台萤幕。房间没有明显变化,除了音响传来另一首阿怡不认识的乐曲——阿涅趁阿怡不在时,更换了唱片。
阿怡将阿涅的面放在桌上一角,阿涅没道谢,反而摊开手掌。阿恰愣了愣,压下肚里的咒骂,掏出一个两元硬币放在阿涅手心。大蓉加油菜只要二十八元。
“‘正直’个屁,小气鬼。”阿怡以阿涅听不到的声线自言自语。
阿怡坐在沙发上,三扒两拨吃掉她的云吞面。无论面和云吞甚至汤头都很美味,阿恰也惊觉自己居然还有食欲,她本来以为自己在知道小雯是被人间接杀害后会食不下瞒。相反阿捏一直没动箸,当阿恰听到阿涅吃面的声音时,已是半小时之后。
喇叭持续流出摇滚乐,阿怡的英语听力平平,对歌词中那些“苏联”、“黑鸟”、“革命”、“浣熊”之类有听没有懂。她再次翻出品琼的小说,一边无心地读着,一边等待着阿淫突然吐出一句“有结果了”*时间点滴流走,阿怡间中有进厨房倒水喝,也有上阿涅那个门闩很难扣上的洗手间,可是她等到凌晨两点,仍未等到阿涅的那句话。她本来腰板挺直地坐在沙发上,到了两点时,她已经半躺在椅背和扶手上,眼睑半闺地读着多克和一个叫“大脚”的警探的恩仇。
“啊,不小心睡着了……”阿怡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敌不过倦意,头靠着沙发椅背打起瞌睡来。可是当她完全清醒后,瞄了墙上的时钟一眼,却赫然发觉时间已是早上六点多——她一书本,在沙f不知$地睡了四S头。大厅的灯已i,周遭的si窗外初一太阳。
阿怡连忙望向办公桌,桌后空空如也,而客厅另一边本来打开的卧房房门却闭上。她猜想阿涅趁她睡着时悄悄地关掉电脑、电灯和音响,回房间倒头大睡,于是站起身,准备叫醒阿涅,质问他调查进度。然而当她踏前一步时,却想到自己未免太无情。
“我光坐着也撑不住睡着了,易地而处,我没有立场追究他吧……”阿怡一转念,便跌坐回到沙发上。
独个儿在客厅里,阿恰又开始胡思乱想。她脑中浮现小雯自杀前阅读信件的模样,又想起那张妹妹被不明男生搂抱的照片=到底小雯有多少秘密?kidkit727文章中的“抹黑”,又是否空穴来风?妹妹会不会在家人看不到的时候,换上另一张脸孔?为了驱除那些不安的念头,阿怡站起来,在客厅踱步,舒缓蜷曲在沙发上睡觉造成的肌肉酸痛。
阿怡再次打量阿涅的住所。大厅各处都堆满杂物,跟阿恰第一次来访时毫无不同,就连某几个垃圾胶袋的位置也没改变。阿怡是个爱整洁的人,因为母亲一直忙于工作,家中打扫的责任便落在阿恰肩膀上,虽然称不上是洁癖,但她对凌乱的房间老是看不顺眼。阿涅的屋子令阿怡浑身不自在,但她觉得最碍眼的,是坐落大厅一隅的两个大书架。
“真可怜。”阿怡自小爱书,职业又是图书馆员,看到书本七横八竖地塞在书架上,就替它们感到难过。书架上有些书直放,有些横躺在直立的书本上,而且有些根本塞不下,书的主人干脆把它们夹在仅有的空隙中,令书封变形隆起,比其他书脊更凸出于书架外。
阿怡默念着各个书脊上的书名,发觉自己几乎完全看不明白——即使她每天与书为伍。架子上主要是英文书,也有少量中文书,更有一些日文书籍。《CNIX:The Complete Reference》、《poslx Operating Systems Interface standard》、《Network Security:Current Status and Future Directions》、《Public-Key cryptography》、《Artificial Intelli(wence:>M0dem Approach》u……阿怡觉得书名都像外星语,更夸张的是她看到一本甚为残旧、平放在其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