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内人
阿恰无法理解阿涅的话,但她无意继续刨根究底。只要阿涅能替她达成愿望,她才不管用的是自由意志还是非常手段。
那天晚上,他们跟踪杜紫渝,看到她和一个成年男性约会。那男人大约二十来三十岁,中等身材,像个上班族。虽然当时无法知道那男性的身份,但阿涅推断那就是杜紫渝的技术支援者“老鼠”先生。
“中午才惊险地烧毁了那页‘遗书’,除非她是个天才犯罪专家,否则事后只会赶紧找同伙商量,担心自己有没有露马脚,以及需不需要做某些补救。”阿涅解释道。
看到杜紫渝和那男人的互动,阿怡感到莫名的忿怒。跟在学校时亮出的表情完全不同,杜紫渝在“老鼠”面前露出少女该有的自然神态,眼神里尽是倾慕。阿怡猜,“老鼠”大概是杜紫渝的情人,而看到这一幕更叫她恼火——她认为杜紫渝恶贯满盈,没资格获得幸福。
可是,翌日下午阿涅的一通电话却令她略微感到意外。阿涅当晚跟阿怡分别后,独自跟踪那男人,查出对方的身份。他是杜紫渝的“兄长”。
“等等,为什么这个‘老鼠’不是姓杜,但却是杜紫揄的哥哥?”阿怡在电话问道。
“所以说,他们不是亲兄妹?”
“他们的关系有点复杂……这次运气好,我轻易查出他的背景。下次再跟你说详情。”阿涅回答。
阿怡觉得阿涅的语调比平日爽快。也许比起调查.他更钟情复仇——阿恰喑付。
两天后,阿恰上班途中再收到阿涅电话。
“今天下午到广播道商业电台大楼外找我。”
“什么?”阿恰之前从阿涅口中得知杜紫渝家在广播道,可是她不明白阿涅叫她到场的用意。
“我已做好部署,你想参与行动,今天下午就过来一趟。”
“我下午……嗯,我会请半天假。”阿怡本来想说下班才过去,但阿涅主动告知,她不知道拒绝的话会不会再被对方瞒着行事*“不过你竟然让我到场?”
“因为事关重大,我禁不起你这笨蛋自把自为胡乱插手破坏计划。”阿涅像是嘲讽阿怡道:“和调查事件不一样,这次我们做的事一旦曝光,可不容易摆平。”
阿怡的心沉了一下。她瞧了瞧身旁的乘客,还好没有人在意她在说什么,而她亦自忖刚才没说出任何露馆的话?事实上,纵使阿捏曾说明“这不是谋杀”,她亦察觉计尽违反法律和道德的本质,知道必须慎重行事——连她手上这支手机也是阿涅三天前给她的,说这样子通话才“安全”。
下午四点,阿怡来到九龙城广播道商业电台门外。广播道一向行人不多,阿怡从专线小巴下车后,环视四周也没看到阿涅。当她打算打电话给对方时,手机却早一步响起来。
“马路对面白色的客货车。”
阿捏短短丢出一句后便挂线,阿怡抬头一看,发现在马路对面一栋私人屋宛前,一棵相思树树荫下的公共停车位上,正好有一辆白色的福特厢型车。她横过马路,走到客货车旁,车子的侧门随即打开,从里面探头出来的正是阿涅。阿怡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阿涅拉进车厢。“啊?”
因为车里灯光昏暗,阿恰花了数秒眼睛才能适应,与此同时却因为身处这个异常环境而大感诧异,环视周遭一阵子才理解这是阿涅的流动基地。最令她感到惊讶的?是挂在车厢内壁的数台萤幕里显示着杜紫渝的身影,对方坐在一张躺椅上,拿着一本小说正在阅读?
“这是实时影片。”阿涅示意着阿恰坐进其中一台萤幕前的椅子,再说:“她现在在自己的房间,你可以透过二号和三号萤幕观察她一举I动,其余这三个萤幕分别拍摄着她房子的其他地方。”
“你用什么方法拍摄的?你不是说过她住在十楼吗?”阿怡惊讶地问。广播道一带都是住宅,阿涅不可能像在天景监视学校图书馆一样,租几个单位来安装长镜头。
“航拍无人机。”阿涅从身旁捡起一台约手掌大小、有四个螺旋桨的灰色飞行器。“将几台停泊在杜家对面大楼的窗台顶或冷气机平台上,调好角度,便能将室内拍得一清二楚。有必要的话,更可以趁无人或对方睡着时飞进室内作近距离拍摄。虽然这款无人机飞行时始终会发出一点声音,但假如对方熟睡或烂醉,要作仔细调查或拍几张照片也很容易。”
阿怡猛然察觉,当天被古惑仔抓上车后,阿涅用来威吓金发男的照片就是用这方法偷拍的。阿捏根本没有闯进对方的家,只是用科技去制造曾经站在睡着的对方跟前拍照的假象。
“你遥控了一架无人机进她的房间?”阿怡指着二号萤幕问道。二号萤幕的画面明显是从室内拍摄的,连房间里的书架和房门上的细节也拍得一清二楚。
“不,那是她的笔电镜头。”阿涅轻描淡写地说。“有必要的话,我还可以撷取她的手机前后镜头拍到的画面……不过她家窗户很多,窗帘也没放下,这次航拍机的覆盖范围已够全面,那就不用了。”
阿怡没料到阿涅说的“部署”是指这种侵入式的监视,她以为只是跟踪对方,确认目标每天外出习惯之类。看着萤幕里的房间,她不禁联想到阿涅可能连杜紫渝更衣的过程也没错过,怀疑他是否借计划为名满足个人的偷窥欲望——可是她回心一想,自己的目的是要杜紫渝偿命,在这个大前提之下,杜紫渝被变态男人偷窥也不过是微枝末节而已。
“你部署好摄影机,监视她的一举I动,那下一步是什么?”阿恰问。
“就如同我之前所说,制造条件将那‘选项’放在她面前。”
阿涅没有明说,但阿恰懂得他指的是“自杀的选项”。
“怎么制造条件?”
“对你来说,最理想的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如让她遭网络赖凌之类……1_阿涅顿了顿,再说:“不过我今天叫你来主要不是谈这个。我说过下次见面时会跟你谈杜紫渝的家庭关系吧?”
阿怡点点头。一想到杜紫渝跟她哥碰面时的表情,她心里便感到刺痛,无法原谅这两个夺去妹妹性命的家伙。
阿涅移过工作台上的一台笔电,按下键盘,萤幕亮出几张照片,分别是一个年长的男士和阿怡早几天见过、那个跟杜紫渝约会的男人,后者所占的较多。
“这是杜紫渝的父亲,”阿涅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面有一个五十余岁、神情端肃、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在建筑公司任职高层,这是他在公司网页的照片。这几天他刚好北上出差,为我们提供了绝妙的复仇机会——杜宅只有他和女儿居住,换言之,下星期他回来之前,杜紫渝都是一人在家。”
“杜紫渝的母亲呢?”
“几年前抛夫弃女,离家出走了。”
阿恰闻言稍感意外,她没想到住在高尚住宅区的富有人家妻子也会舍弃家庭——然而她回心一想,也许这才合理,就是有钱人才会如此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