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秘籍
"其实当时寺里的一位师傅很像我的父亲。从乡音上我就能听得出来。可是他就是不承认我是他在俗的亲人,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他不在这寺里。"
"原来如此!那这个人是寺里哪位师傅啊?"
"现在他不在寺里了。爷爷收下我之后不久,这个人就离开了朝音寺,不知去向了。"
"后来他可曾回来找你?"龙飞追问道。
"没,没有。只是前几日有一个操着吴越口音的人带着一件僧衣来找过我。说是我父亲的表兄。"
"他要你做什么?"
"也没要我做什么,要我认他做叔叔,我没答应他。"朱娇娇低头说着,好像做错什么事似的。
"你为什么不肯认他呢?"路晓驿问。
"爷爷对我极好,比起那些骨肉至亲更是恩情天高地厚。我不可能抛下对那些骨肉至亲的怨恨,也更不可能背叛爷爷去。"
"这些你爷爷知道吗?"龙飞一边朝着玄武大殿走去,一边问道。
"这事儿我谁也没告诉。本来爷爷就忙着朱炽爷爷归国的事,偏巧家里这个时间又出了凶杀案,爷爷的烦心事够多了,怎么还能说这事去烦他?!"朱娇娇跟在龙飞的身后说。
龙飞正还想问下去,只听那"道法自然亭"里传来了朱炽朗声的赞叹:
"啊呀,天华道长!你的棋艺何其了得!我,认输了。"
局终人散。
天华道人吩咐小道童备办午饭。
午饭摆在了天华道人起居楼外的院子里。一桌子的素淡菜蔬,另外还加上了一坛素酒。
龙飞举起筷子,夹起几片竹笋:
"道长,我在你这仙山上并没有看到竹子,何来的竹笋呢?"
天华道人笑笑说:
"小道的拙山想是你还没有看尽。从这里向北,就有一片很大的竹林。那儿不但有这鲜笋,还有这个哩!"天华道人边说,边夹起一些绿叶炒就的菜蔬。
龙飞尝了尝。这绿叶比菠菜、油菜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虽经素油烹过,却依旧脆生、爽口,便问道:
"这叫个什么菜名啊?好生稀奇。"
"这个叫做'间生菜',它专长在两竿竹的中间,有了第一株,便连片长起来,让两竿竹的根越来越远,而且这两竿竹身越长越向两边斜生,直至倒地方罢。如果有人从两竿竹间发现了这些菜,把它连根拔去,这两竿竹就会长回笔直向上的姿势。"
路晓驿觉得天华道人对于"间生菜"的杜撰颇有深意,便提议:吃过饭要亲眼见识一下这"间生菜"。天华道人也爽快地答应下来。
在竹林里找这"间生菜"容易至极。在竿竿笔直向上的竹林外就会看到有横生的竹子。走到跟前,必能见到一丛长得茂盛非常的一尺左右高的植物。小道童提着小菜篮子上前,路晓驿和朱娇娇也凑过来帮忙。不一时,那些植物便成了篮中菜。天华道人又上前,用手扶起已经倒下的竹子,直至它直立与地面垂直,用脚簇起周边的土,堆在这竹的根部,然后踩实这些土。路晓驿也学了天华道人的样儿,将另一侧的竹扶起来。天华一边行动,一边有所感悟地说:
"这就是我道家所说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间生菜'专门以离间人家骨肉的方式存在,足见它不足取,应当手下毫不留情地铲除。"
龙飞大不以为然:
"中国古老文化中,骨肉便是至亲。我们古来就有'疏不能间亲'的古训,如果至亲之间没有嫌隙,难道真会有那么一种力量能够离间得开它?"
"亲情最大的敌人就是利益。你难道不认为利益的穿透力几乎是无坚不摧的吗?就比方说这两竿竹子,可以说是一根所生。为什么能让这间生菜生长期间呢?还是其各自的利益让它们产生嫌隙,以致给这'间生菜'以生长的空间,从此之后,自己生存的途径便被这'间生菜'所控制。如果不是这样,那三国时期的曹丕和曹植之间也就没有了手足相残的故事,世上也便没有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千古叹息了。"
第九章 名模失踪(10)
天华道人从朱砂和朱炽二人之间望过去,直向竹林外的小径。
朱砂的表情让人觉得他无限信服这番道理。他从小道童手中的菜篮里拿出一根"间生菜",正欲从根部掰断,被天华道人上前阻止道:
"这东西是有毒的,他生时的汁液如果不慎侵入人的体内,后果会是很严重的。"
路晓驿上前说道:
"既是有毒,道长为何还要给我们炒着吃?"
"这东西奇的很,被沸油烹过之后,它的毒素便尽被瓦解,对人便无害了",天华道人托过路晓驿的手臂,切了切路晓驿的脉:"不信你看,这脉相平和得很,哪里有中毒的迹象?"
"既有中毒的威胁,不吃它不好吗?"路晓驿还是固守己见。
"首长,你这学生好奇心太重了,你可是应当好好教导教导他啊?!"
龙飞笑了笑,说:
"天华道长提醒的是,这小子也的确该开导开导了。"
回去的路上,朱娇娇一直扶着朱砂走中前面;天华道人则陪在朱炽的身边,仍旧论着上午的棋局;独留下路晓驿陪着龙飞落在后面徐步缓行。
路晓驿见前面的人都远去了,便牢骚起来:
"这天华道人的脾气也忒大点儿了吧。一句话就翻脸?"
龙飞开始为这个"好奇心太重"的路晓驿解读天华道人此中真意:
"这天华道长的确是个有些仙人的味道。他把这样一道菜端上来,其意很明显,是在借菜讽人,奉劝朱炽放弃此次回乡的真正意图。可是他考虑得太简单了:那朱炽心下还在委屈:《紫砂秘籍》本就是他朱家祖上留给他们这些朱家后世子嗣的财富。朱砂已经凭籍这《紫砂秘籍》,成就了一个中国紫砂艺术家的威名,做为朱家子嗣的一份子,他也有权拥有。所以这利益趋动产生的兄弟嫌隙不是他一道菜能讽寓得了的。"
路晓驿颇懂老师说的这一番道理,说道:
"这也是啊,如果我是朱炽,我也会有这样的不满:共有的东西一旦被一方独占,另一方自然会不平则鸣啊。"
"所以,道家之道并不能完全解释天下万物,何况于万象之人事?他原本自己都难圆其说。就说这《紫砂秘籍》传人的问题,从上次与他论道,我就体查到,他希望朱砂将《紫砂秘籍》传给非朱砂亲生的朱娇娇。其实这传男还是传女,传嫡还是传庶,完全是一个人情远、近、亲、疏的问题。这里用他的'天道'就很难解释得尽善尽美。你刚才的那句'为什么拿来吃',显然是揭了他的这个疮疤,他还有不怨你的?"
"天地良心,我可真不是抢白他的意思。"路晓驿心里是急着想向朱娇娇表白,却在龙飞面前吐露出来。
龙飞也不生气,用手拍了拍路晓驿的后脑勺:
"得了,就不用表白你的无能了吧?这一点儿都没听明白,就大着胆子在高人面前乱说话,那天华道人说的也对,是得教导教导你了。下一次遇到这些高人说一些有玄机的话,切记少说多想,实在当时想不明白,把这些话写到大脑沟回里,带回去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