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杀局1玄甲卫
片刻,从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个面目俊朗、神色略显倨傲的华服青年。
侯君集顿时睁大了眼睛:“杜二郎?!”
李承乾安插在魏王身边的内线,正是杜如晦之子:杜荷。
魏王府春暖阁中,李泰面如死灰,坐在榻上发愣。
苏锦瑟和杨秉均交换了一下眼色。杨秉均会意,当即开口打破沉默:“殿下,杨某虽然来得有些仓促,但毕竟为官多年,还是懂得一些往来之道的,所以今日,杨某并非两手空空,而是给殿下准备了一份礼物。”
李泰连眼皮都不抬,根本不理他。
苏锦瑟见状,笑了笑,走到李泰身边,挨着他坐下,伸手要去揽他的胳膊。李泰把手一缩,往一旁挪了挪,仿佛在躲避瘟疫。苏锦瑟又是一笑:“殿下,您一个堂堂亲王,难不成真被他杨秉均给吓着了?”
李泰冷哼一声:“他算什么东西!本王能被他吓着?”
杨秉均闻言,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
“既然不是,殿下又何必这样呢?奴家看您生气,心里比您还难受!”苏锦瑟说着,再次伸手挽住了李泰的胳膊。李泰动了动,却没有再躲开。
“本王是在纳闷,怎么认识了你们之后,羊肉没吃到,就先惹了一身臊呢?”苏锦瑟咯咯笑着:“杨秉均今天就是给您送肉来的,可您偏不听他说,奴家又有什么办法?”
李泰听出了弦外之音:“什么肉?”
“那您得问他了。”
李泰这才把脸转向杨秉均:“说吧,你给本王带来了什么礼物?”
杨秉均矜持一笑:“殿下可能不知道,其实杨某一个月前便来到了京城,闲来无事,就帮殿下做了件事情。”
“帮我做事情?”李泰一头雾水,“什么事情?”
“殿下交游广阔,朋友众多,杨某担心殿下交到什么损友,便暗中帮殿下鉴别了一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踪本王!”李泰一听就怒了,“本王跟什么人交朋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殿下息怒。”苏锦瑟劝道,“干吗不听他把话说完呢?”
李泰怒气未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本王兜圈子!”
杨秉均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是,谨遵殿下之命,杨某这就‘放’!殿下方才说,跟什么人交朋友,无须杨某操心,一般而言,这么说当然没错,可问题是,万一殿下交到的朋友,是东宫派来的人呢?”
李泰猛地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万一殿下交到的朋友,是东宫派来的人呢?”
李泰惊得站了起来:“你是说,我身边有东宫的细作?”
杨秉均点点头。
“快说!是什么人?”
“杜如晦之子,杜荷。”
李泰大为震惊,愣了半晌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某方才说了,闲来无事,便把殿下身边的一些朋友都跟踪调查了一遍,结果发现,这一个月之内,杜荷与太子在各种场合秘密会面,至少达五次之多!”
李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怔怔地坐回榻上。
苏锦瑟又和杨秉均对视了一眼,对李泰道:“殿下,杨秉均这份礼物,分量不算太轻吧?”
李泰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这才看着杨秉均道:“你就先在府里住下吧,一应所需,都由锦瑟安排。不过你要记着,千万不能见任何人,更不可在府里随意走动,做任何事情,都要事先经过本王同意。”
“这是自然。”苏锦瑟笑道,“他要敢不老实,奴家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多谢殿下收留,杨某感激不尽!”杨秉均俯首一揖。
这几日,吴王李恪与玄甲卫联手搜捕杨秉均,几乎把长安城翻了个底朝天,不但查遍了城内外的每一处客栈,而且在所有里坊都张贴了杨秉均的画像和悬赏告示,在鼓励举报的同时,还以连坐法警告坊民互相监督,不可放过任何外来可疑人员。眼看杨秉均就要走投无路、束手就擒,冥藏先生王弘义便当机立断,命苏锦瑟把杨秉均藏进魏王府。
此举显然对魏王极为不利,所以苏锦瑟犹豫着不敢答应。王弘义说,现在只有魏王可以保住杨秉均,而且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苏锦瑟问什么好处。王弘义说如此一来,魏王便有把柄落在咱们手里,从此他跟咱们便彻底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只能对咱们死心塌地。
苏锦瑟真心不想用这么阴狠的招数逼迫魏王,可她也知道,养父这一手,在江湖上就叫投名状,是彻底跟魏王捆绑在一起的最好办法。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么做显然对组织有利,加之父命难违,最后也只好答应了。
太极宫的西面有一座安仁殿,前有安仁门,背倚南海池,周围建有殿墙,自成一座小宫院。时年十五岁的晋王李治便居住在此殿。
长孙无忌的办公地点在门下内省,值房就在太极殿东边,平常公务之余,他只需穿过几个宫门和几座殿阁,不消片刻便可走到安仁殿。这一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长孙无忌闲暇无事,又径直来到了安仁殿。殿里的宦官宫女早已跟他熟稔,见过礼后,便告诉他晋王殿下在大殿西边的偏殿里读书。
长孙无忌走进偏殿的书房时,看见李治正静静坐在案前,独自微笑,案上放着一卷书。
“雉奴何故独自发笑?”长孙无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舅父来了?”李治打着招呼,“我在笑那天,父皇召见我们兄弟三人的事。”
那天的大致经过长孙无忌也听说了,知道李治因老实仁厚出了糗,还被皇帝责备说过于柔弱、缺乏担当。长孙无忌以为此刻李治是在自嘲,忙道:“雉奴,你年纪还小,不必跟几位兄长去争风头,很多事情现在不会,可以慢慢学,不必自惭形秽,更不必妄自菲薄。”
“舅父何时看见我自惭形秽、妄自菲薄了?”李治笑着问。
“那你刚才这是……”长孙无忌有些不解。
李治笑了笑:“舅父以为我独自一人在此发笑,是因自惭形秽而自嘲吗?”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李治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心性仁厚,性格安静,为人谨慎,质朴无华。他自认为还是了解这孩子的,但不知为什么,最近这些日子,他有时会觉得看不太懂李治,好像这孩子忽然间便长大了,有了很多他不了解的心思。
“那你倒是说说,因何发笑?”长孙无忌问。
“我是在笑,大哥和四哥看不懂我倒也罢了,现在连父皇也看不懂我,想想便觉有趣。”
长孙无忌越发迷糊,差点说对呀,此刻就连我也看不懂你了,但还是忍住,道:“你这么说是何意?什么看懂看不懂的?”
李治笑笑不语,却把书案上的那卷书往前一推。
长孙无忌拿过来一看,是先秦纵横家鬼谷子所著之书,不禁眉头一蹙:“雉奴,你什么时候也看起这种权谋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