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杀局1玄甲卫
啪地一下,李泰慌忙把窗户死死关上。
刚回过身,又一串雷在耳边炸响,李泰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还没镇定下来,他就听见雷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凄凉惨恻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在喊他的小名:“青雀,青雀……”
声音像是从外面的走廊上飘进来的。李泰毛骨悚然,又转身面朝窗户,然后鼓足了勇气,猛地把窗户打开。
又一记闪电劈下,方才那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赫然正站在他面前,与他隔窗对视。说是对视,其实白衣人的头发完全披散在脸部,根本看不见面目。
李泰大叫一声,整个人跌倒在地,双手拄地不住往后退。
这一次,白衣人再未消失,而是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扶住自己的脑袋,慢慢地转了一圈。当他的后脑勺转过来的时候,竟然跟前面一模一样,都被黑色的长发完全遮挡住了。
李泰早已面如死灰,圆睁着双眼,拼命想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往后退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衣人的双手依旧扶在脑袋上。紧接着,他的两只手用力向上一提,竟然把整颗脑袋拔了下来,捧在胸前。
“青雀,我是你四叔,我是三胡、三胡啊……”
无头的白衣人竟然还在朝他说话?!
李泰终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然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窗前的无头白衣人倏然不见。
凄厉的长嚎响彻武德殿的上空。偏殿的门开了,一群宦官宫女提着灯笼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窗外风雨交加。
何崇九已经离开,书房中只有萧君默和桓蝶衣默默对坐。
“师兄,你在魏王府里究竟发现了什么?”桓蝶衣终于把憋了一晚上的话说出了口,“你怎么会找到这些帛片的?”
萧君默又静默片刻,然后便把自己进入魏王府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桓蝶衣听得惊骇不已:“魏王为什么会对伯父下毒手?”
萧君默不想让她卷进来,便道:“这一点,我也还没弄清楚。”
桓蝶衣又想了想,道:“既然伯父的东西出现在魏王府的水牢里,那魏王就有很大的嫌疑,咱们可以告发他呀!”
“告发魏王?”萧君默苦笑,“他一向宠异诸王,如今又圣眷正隆,大有入主东宫之势,你告得了他吗?更何况,就凭咱们手里这几块烂布片,怎么证明他囚禁了我爹?又怎么证明他杀害了我爹?”
“可是,这绯色的绫片就是伯父的官服,这帛片上也有伯父的笔迹啊!”
“朝中四、五品以上官员数以千计,凭什么说那一定是我爹的官服?这些帛书上的字早已模糊难辨,连认出来尚且困难,还谈得上什么笔迹?”
桓蝶衣一脸愤恨,却又哑口无言,半晌才道:“那伯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咱们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个仇,迟早肯定要报。”萧君默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但不是现在,也不能用你说的办法。”
桓蝶衣怏怏不乐:“那伯父亡故的事情,你对外怎么说?”
萧君默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就说他到乡下走亲戚,失足坠马,伤重不治。我会跟九叔交代,让他就这么说,你也要统一口径,对谁都不要透露内情。”
“连我舅舅都不能说吗?”
萧君默一怔,心想师傅其实已经大致知道了内情,但他肯定也不想让桓蝶衣卷进来,所以自己必须和师傅一块儿瞒着她。主意已定,便道:“没必要。”
“为什么?”桓蝶衣大为不解。
“明知是魏王所为,我们又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你就算告诉了师傅,他便有办法了吗?除了令他徒增困扰,又能奈魏王何?”
桓蝶衣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不说话了,片刻后忽然想到什么:“师兄,你说伯父为什么会给你留这份帛书?”
“他肯定是预感到了什么,所以做两手准备。”萧君默思忖着,“如果没出事,就继续保守我身世的秘密;万一遭遇不测,就让这份帛书告诉我真相。”
“我纳闷就纳闷在这儿,他为什么要告诉你真相?他养了你这么多年,视你如己出,这不就够了吗?是不是亲生父亲还有什么重要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最后还是觉得重要吧。”萧君默有些伤感,“或许他认为,他没有权利把这个秘密带走。”
“这么说的话,你的身世肯定不简单!”
萧君默看了桓蝶衣一眼。
其实这一点他早就猜到了。因为,他的生父既然拥有这枚价值连城的玉佩,那就绝非一般人,所以,若不是出于什么非同寻常的原因,断不会在他尚在母腹之中时,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把他送人。
不知道为什么,萧君默总是强烈地感觉到,有关自己身世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父是谁,有一个人肯定都知道,这个人就是魏徵!
“此事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来。”萧君默转移了话题,“还是说说那个魏滂吧,你查得怎么样了?”
“这个人着实不好查,我到户部和吏部跑了十多趟,腿都快跑断了,好歹总算有了结果。”桓蝶衣冲他眨眨眼,“你要怎么谢我?”
萧君默摊摊手,指了指周围的东西:“除了以身相许做不到,这屋里我能做主的所有东西,随便你挑!”
桓蝶衣的脸唰地红了,瞪了他一眼:“你这人脸皮真厚!再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
萧君默笑,合掌朝她拜了拜:“拜托拜托,都怪我口无遮拦,我收回。”
桓蝶衣又白了他一眼,才正色道:“如你所料,魏滂正是魏徵的先祖。”
萧君默心里一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查魏徵查得这么细,究竟是想做什么?”桓蝶衣紧盯着他。
萧君默旋即恢复平静:“没什么,我只是怀疑他跟我爹的事有关,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瓜葛,可能是我判断错了。”
桓蝶衣看着他,一脸狐疑。
阳光灿烂,把武德殿照得一片明媚,仿佛昨夜那恐怖的一幕从没发生过。
李泰双目微闭,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一名太医坐在床边给他搭脉,李世民和赵德全站在一旁,满脸关切。一群宦官宫女跪在后面,个个惶惧不安。
片刻后,太医起身,躬身对李世民道:“启禀陛下,魏王殿下只是庶务繁剧、劳神忧思,导致肝郁脾虚、失眠多梦而已,并无大碍,只需服几服药,安心静养几日便可。”
李世民“嗯”了一声,太医躬身退下。李世民对赵德全道:“你们也下去吧。”赵德全随即带着殿里的宦官宫女们躬身退出。
李世民在床榻边坐下,摸了摸李泰的额头。李泰睁开眼睛,想要坐起,被李世民按住:“躺着吧,太医说你要静养几日。”
“多谢父皇!”李泰躺了下去,神色还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