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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异闻录

作者:桐木 时间:2023-01-14 22:24:22 标签:桐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泥丸宫刺痛,我睁开眼睛,月饼正好拔出银针:“几天不见就这个德行,一心四用打麻将走火入魔了?”

  我揉着太阳穴,指着零散的麻将牌:“那个图书馆的微信公众账号……”

  月饼把他的手机往我面前一摆,公众号发了两条几乎相同的消息:“南晓楼,寻找你很久了。”

  “月无华,寻找你很久了。”

  月饼仰脖灌了半瓶二锅头递给我:“喝完出发。”

  我接过瓶子,有些犹豫:“有些冒失吧?”

  手机提示音响起,公众号又发来一条图文消息:月饼背着包走在小巷和我蓬头垢面午夜写作的照片——“来吧,这是你们的使命。”

  “咱们什么时候不冒失了?”月饼掏出两张机票,“我下飞机就订了去古城的机票。”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我把二锅头喝得一滴不剩,热辣的酒精顺着喉咙烧过食道,如同吞了一团烈火。

  “谁也不想过被人监视的生活啊。”月饼握着摄像头冷笑,狠狠砸向天花板,零件“叮叮”落了满地。

  “收拾东西,飞机上叙旧。”月饼拎包进了书房。

  我翻看着历史消息,还是只有那张图书馆的照片,退出公众号,居然有一条半个小时前我发给月饼的语音信息:“般古不哉,奇哇索易,缩多罗婆,布蛤机。”

  我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在微信里说了一串古怪的话?

  “月饼,我刚才究竟怎么了?”

  “我回来的时候门是开的,你已经昏迷,手机找不到了,应该和图书馆有关。”月饼紧紧背包扣带,把一摞桃木钉插进侧兜,“想了解真相就要去寻找,傻坐着干吗?难道需要洗个澡再出发?”

  “嗯!”我一本正经回答,“洗洗更健康。”

  在卫生间,我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冰凉的水流让我清醒了许多。抬头看看摘了镜子的墙壁,剪断的网线乱糟糟地盘在一起,延伸到墙壁内部没了踪迹,如同许多事情,我们只能看到开始,预料不到结尾。我摸出手机,强迫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二

  坐上飞机,我们推测了种种可能也没个所以然,索性聊着分别这一个多月的经历,权当放松心情。

  月饼在丽江小客栈租了间屋子,白天逛街晚上喝酒,我问他有没有艳遇,丫笑而不语。聊了一会儿有些困顿,干脆睡觉养精蓄锐。

  按说我这出门就走背字的命格,没有发生怪事全须全尾地下了飞机,自己都有些意外。经过两个小时的航程,到了这座西部古城上空。鸟瞰城市,火柴盒大小的楼层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街道由内及外一圈圈以方形扩散,形成与其他城市明显不同的建筑格局。

  我们下了飞机,准备取行李出机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旧的土腥气。初秋深夜,这座西部古城透着些许寒意,上了出租车说明去向,头发乱蓬蓬的司机一脚踩住刹车,很不礼貌地回头看了我们好几眼,这才挂挡起步。

  月饼支着下巴望着窗外,搭讪聊天的事情一般都是我出面:“师傅,那地儿不好走?”

  司机嗓门超大,说话都带着回声:“今儿奇怪嘞,奏(一声)了卧么多年出租车,头回碰上这么多去卧里的人,咋(四声)都是一对一对的。”

  古城地处中国陆地版图中心,北濒渭河,南依秦岭,八水环绕,汇集天下之气,由古至今十三朝在此建都。人杰地灵这就不用说了,单是说话就透着一股豪气,时不时蹦出几个古方言,很多音节异常坚硬,语调跌宕起伏,依稀有当年气吞天下,金戈铁马的气势。

  司机的方言我似懂非懂:“师傅,咱能说国语么?”

  司机眼一瞪,路也不看了,回头冲着我就喷了一句,嘴里像是塞了火药。

  “咋!我说的不是普通话?!”

  我抹了把满脸吐沫,赔着笑脸忙不迭回道:“是是是,我刚才没听清楚。”心里暗想,您这要是普通话,我从百度词条里把“普通话”三个字抠出来吃掉!

  “您是说今天去那个地方的人很多?而且都是两个人一起?”月饼居然听懂了。

  “伙计,你们要去的饮马池有点儿邪,这事儿只有老城人知道。”司机很欣赏地冲月饼点点头,说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还不忘鄙夷我一眼,“我小时候在拿拿家长大,听静子讲过。”

  我强忍着询问“拿拿”、“静子”是谁的念头。估计“拿拿”是亲戚,“静子”是青梅竹马。

  以下是司机大叔的讲述——

  万历末年,古城,马厂子。

  李靖宇喝着用万槐树皮掺着喂马的干豆料制成的面粥,粗糙苦涩的粥水下肚,多少有了些精神。亲信兵士李玖推门而入,也顾不得礼节,慌慌张张说道:“马卒陈涛昨晚跑了。”

  “由他去吧。”李靖宇长叹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马呢?”

  “马都在。”李玖犹豫片刻,“大人,人都养不活,为什么还要伺候那些马?”

  李靖宇冷笑:“没了马,官府如何书信往来,驿站还有什么用?恐怕粥都喝不上了,难道你想和灾民一起吃观音土腹胀而死么?”

  李玖顿足低头:“是!”

  “李玖,咱们是本家,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今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李靖宇指着矗立在城中心的鼓楼,“知道为什么所有建筑都不能超过鼓楼么?”

  “小人不敢听。”李玖隐隐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少知为妙。

  “把马养好了,一旦灾民暴动,咱们还可以骑马逃出。连年灾荒,大明气数尽了,如果遇到十年大灾,百姓必反。”李靖宇压低嗓音,看窗外无人,从怀里掏出一封荐书,“咱们为米脂同乡,我自幼是孤儿,身份虽有高低,但一直把你当兄弟。这封荐书回家交给弟媳,让她带着鸿基去这个驿站,自然会有人收留,鸿基大了还能谋个好差事。”

  李玖捧着荐书“扑通”跪下,李靖宇连忙把他扶起:“回家安排好。今夜子时,饮马池,我有要事。”

  子夜,为防民众叛乱,古城常年宵禁。惨月映着更夫斜长的身影,长街死寂,饥饿的百姓早已入睡,守卫马厂子的士兵无精打采地巡逻,李玖往马槽倒完草料,和巡夜士兵打了个招呼,拎着水桶去了饮马池。

  作为“饮马之地”,饮马池和马厂子距离不远,池水引自流经咸宁县署附近的龙首渠,水势极旺,长年不枯。李玖远远望去,饮马池前蹲着一个人,从背影看像是李靖宇。他快走几步赶到,李靖宇正好起身,满脸挂着水珠:“李玖,你可知饮马池的来历?”

  还未等李玖回答,李靖宇自顾自说了起来:“据说古城初建之时,望气士见此处四纵八横,南秦岭暗藏一条龙脉,北渭水引龙寻源,八水环绕呈龙首状,正是风水堪舆中的‘九龙四螭’十三代王气之象。为稳龙气,引渠入城,龙脉藏于渠中,龙首入城,这条渠改名为‘龙首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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