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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异闻录

作者:桐木 时间:2023-01-14 22:24:22 标签:桐木

  骊山陵完工后,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极力劝阻秦二世胡亥继续修建阿房宫。胡亥大怒,三人被送交司法官署问罪处死。

  楚霸王项羽一生豪杰,被后世史学家最为诟病的错误就是“火烧阿房宫”,口诛笔伐这种莽夫之举。我也一直纳闷,项羽绝不是没脑子的人,天下都打下来了,干嘛要一把火烧了阿房宫?

  我乱七八糟想了这么多,是因为民间流传着另一个说法:为了保证食物供应,修阿房宫死去的工匠,被偷偷制成肉羹当了工人的口粮。

  由此推断,工人中的小孩子们吃多了死人肉,尸气造成形貌变化,成了阴犬。秦始皇大半夜在阿旁宫转悠,搞不好遇到这么一只两只,吓出毛病,急忙东巡求仙药续命也是大有可能。李斯等人是秦始皇的亲信,知道阿房宫出了怪物,又不能明着对胡亥说“您家闹鬼”,只好找个“各地叛军势大,阿旁宫耗尽国力,当停建”的借口。

  项羽攻进咸阳,大肆掠夺囤积在阿房宫的财宝,遇到了阴犬。自古以来,就有“火克妖孽”的说法,项羽为了杜绝后患,放火把阿房宫烧了。

  李奉先哪里知道我一瞬间联想了这么多事情,还以为我被“阴犬”的来历吓着了,有些得意地舔了舔嘴唇,接着讲述——

  四

  药铺老板包好草药,用手掂量着:“岩峰,怎么样了?”

  李岩峰“嘿嘿”一笑,摸出几枚铜板:“谢谢徐大夫,好多了。”

  “钱就算了,都不容易。”徐大夫从药柜取出一颗黑红色的药丸,“血灵子,取五步蛇的血熬成,有奇效。”

  “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报不了,这钱您一定收下。”李岩峰把钱往药台一放,揣起药包急匆匆走了。

  “狗崽子,又来买药?”几个醉醺醺的哈怂(古城方言,“坏蛋”的意思)敞着怀迎面走来,“你家婆姨嫩得能掐出水,啥时候让大爷们尝尝鲜?”

  李岩峰递上一小块碎银子:“爷爷们,这点……银……银子,您拿去买酒。”

  “下次叫她陪大爷喝酒,”领头哈怂打了个酒嗝,“这几天城里二半夜经常有狼叫,丢了几个小孩,是不是你又想吃人肉了偷偷摸摸造的孽?”

  李岩峰低头哈腰:“爷,我是本分人,您说笑了。”

  哈怂掂量着银子,甩手给了李岩峰一个耳光,一摇二摆地走了。李岩峰被扇了个踉跄,药包飞出,草药洒了一地,围观的旁人们嘻嘻哈哈议论着——

  “看不出李胖子还挺有钱。”

  “阴犬能没钱么?”

  “呵呵!伤阴德的事儿还是少干,迟早遭报应。”

  “老天没眼啊!”

  李岩峰仿佛没有听见,一点点捡起草药,抖掉土灰重新包好,踉踉跄跄往家中走去。

  “爷爷,什么是阴犬?”徐大夫的孙子躲在门后探头看着,小声嘟囔,“是因为他的影子像一条狗么?”

  徐大夫正在配药,听到这话手一哆嗦:“你说什么?”

  孙子看到爷爷凶神恶煞的模样,撇撇嘴“哇哇”哭了起来。徐大夫跑出铺子,此时天色已暗,夕阳余晖拖着李岩峰的影子,越看越像一条直立行走的狗。

  徐大夫右手缩进袖子,手指飞速掐算:“是时候了。”

  “爷爷,我肚子饿了,”孙子眼巴巴瞅着爷爷,“想喝肉汤。”

  五

  李岩峰推开院门,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粉末。他打了个喷嚏,舌尖舔着胡须,走到长在茅厕边上的老树跟前,摩挲着粗糙的树皮。老树早已枯死,树皮龟裂,树身糊着两尺长短的红黑色阴泥,油嘟嘟的白蛆钻进钻出,乍一看倒像是泥巴在蠕动。

  李岩峰拽出几条蛆丢进嘴里“咕叽咕叽”嚼着,白色脓汁溅出落在胡子上面,原本油腻的胡子更像一块破抹布,随着下巴左摇右摆。他擦擦嘴角肉渣,探手插进阴泥,取下一块木头,露出漆黑的树洞,一根形似架在井口的摇撸横贯树身。

  他抬头望着月亮,咧嘴一笑,露出四颗尖锐的犬牙,在树旁支起锅,舀了一桶茅厕的秽水,倒进草药熬着。不多时,院子里满是恶臭和草药混合的怪味儿,中人欲呕。

  李岩峰凑到锅前深深吸了几口,眼睛变得幽蓝,脖子和脸上长出乱蓬蓬红毛,耳朵从头发里钻出,骨骼“咯咯”作响,犬牙刺出唇外,嘴巴向前凸起,活脱脱一只巨大的人狼模样。

  人狼伸出满是涎水的舌头,卷着白蛆大口咀嚼。直到白蛆吃个干净,探着脑袋对着树洞哀嚎。

  洞里污水慢慢浮出一张苍白的女人脸,高耸的颧骨爬满芝麻大小的水虫,睁开糜烂的眼皮,眼球早已不见,眼窝里漂浮着几根肉丝。

  “岩峰……岩峰……不要再管我了。”

  人狼眼神变得温柔,“呜呜”哼唧,张嘴咬住棕绳,爪子深深陷进泥里,绷直身体向后拽着,棕绳磨烂了嘴角,鲜血滴滴掉落。

  “轰!”几声巨响,乌云遮月,天边划过数道闪电,如同巨大的蛛网遍布夜空,漆黑的院子瞬间变得雪亮!一只人狼用力咬着棕绳拖拽,从树洞中拽出一个泡得肿胀肥大的女人。

  “吧嗒”,女人像滩烂泥糊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摸着人狼粗糙的硬毛:“我拖累你了。”

  人狼轻轻舔舐着女人的胳膊,泡烂的碎肉快快脱落,露出森森白骨。人狼歪头怔住,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含着碎肉放回女人的胳膊,掉了。人狼脖颈的粗毛竖起,急躁地再次含起,又一次掉了。

  黄豆大小的雨滴砸落,似乎是老天不忍再看这个景象滴下的泪水。女人眼窝漾满雨水,顺着脸侧流进耳窝:“岩峰,掉几块肉不要紧,我不觉得疼。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早想结束了。阳女,命该如此。”

  人狼这才想起什么,拱着鼻子把药锅推到女人身边,含了满嘴药汁,舌头烫起一片燎泡。人狼全身颤栗,强忍着疼痛,直到药汁在嘴里温了,才小心地喂给女人。

  六

  第二天清晨,古城百姓们谈论着三件奇怪的事情——

  一、开了四十多年的“徐记药铺”突然关门,只留下了“咸阳省亲 七日必回”的字条。

  二、城里几个有名的哈怂逛窑子,变成几具只剩人皮包裹的骷髅架子,窑姐们不知去向。倒是领头的哈怂,喝醉了醉卧街头逃过一劫,再不敢留在古城,不知所踪。

  第三件事情更是诡异,林家丫头起夜如厕,觉得有什么东西伸着黏糊糊的舌头舔她屁股,吓得跑回屋里昏了过去。醒来后胡言乱语重复着同一句话:“茅厕里有一只长着人脸的狗,叼着一颗女人脑袋。”

  城南算命的半瞎子说,那几个窑姐是狐仙变化人形,专吸男人精血渡劫,昨晚劈雷正是征兆。林家丫头中了狐仙应劫的邪气,出现臆想。

  家里人按照半瞎子教的法子,子夜时分趁着女儿熟睡,用缝衣针挑着纸钱烧成灰,拿了几件女儿小时候常穿的小袄站在门口喊了三声“回来吧”,把袄盖在女儿身上,清早灌了一碗掺着纸灰的水,依然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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