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的迷宫
驱车一路向北,热闹的街区被抛在脑后。转入山路,路面变得崎岖蜿蜒,路也越来越窄,只够一辆车勉强通过。
童平放缓车速,顺利通过这段路之后,一路平坦,汽车驶进了一片空地。
空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童平熄火下了车。
抬头看见的是一栋破败的小楼,灰色外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完全看不出那原来是一面白墙。屋顶上的瓦片没剩几片,门前随处可见的瓦砾,隐约能看出它曾经蔚蓝的颜色。
小楼的大门贴着封条,封条上盖着花提港警局的印章。自从莫多在这栋楼里被捕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出入这里了。传说中,莫多就是在这里诱骗过路的少年,然后将他们残忍杀害的。但警察翻遍了屋子,依然没有找到少年们的尸体。而嫌疑人莫多,在警察抓捕时,突然挣脱了身旁看守他的警察,往近山的路逃跑。也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从山坡滑落,正巧脑袋磕在了石头上。经过全力抢救,莫多保住了性命,却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院子里的那辆摩托车还停在原处,童平把摩托车推到一边,这里要比其他地方凹陷下去,积了一个小水洼。童平伸脚踩了踩,感觉要比其他地方软一点。
他搬来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向了水洼,两三下之后,水洼里的水慢慢减退,地面上露出了一个缺口。
这里正是昨天在阿尔法实验的时候,莫多囚禁童平的地窖。
也许五具尸体就藏在这里面。
地窖里的空间很小,童平趴在地上,把头探了进去。
结果让他很失望,地窖里只够躺下一个中学生,没有可供藏尸的地方。不过童平也不是来找这个的,他检查着地窖的内壁,正如他所料,那里刻着一串数字。
那是童平被关在地窖的时候,用石子刻上去的。
这些数字是阿尔法世界里的代码,每一串数字都是一次实验的编号。阿尔法世界根据受试者的记忆构建,里面的房子、街道、树木都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然而这个编号,只会存在于阿尔法的世界里。
阿尔法的世界如同一个有着无限入口的迷宫,虽然每一次试验都不同,但迷宫内部是相通的。一个编号代表一个入口,潜入者每次试验的时候必须留下编号,以避免之后的潜入者从错误的地方返回。那样的话,会造成潜入者记忆的混乱,醒来后大脑一片混沌,犹如他的意识被困在迷宫中,难以恢复。
地窖里的这串编号,是童平现在身处阿尔法世界里的最好证据。
作为受试者的童平思索着: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探寻的秘密呢?
“我必须要回去。”
阿尔法的实验研究,几乎没有涉及过受试者该如何返回现实世界的问题。
在院子里踱步,童平想着返回的办法。一直作为潜入者的童平,将常规的办法都试了个遍,却毫无作用。在他参与的实验中,没有一个受试者是在实验室里醒过来的。
他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头,发现有些小石子不太一样。拾起几粒,用手扫去上面的尘土,露出了皓白的底色,以及尖尖的牙根。
是人类的牙齿。
细心一找,又发现了不少牙齿。从牙齿的大小、形状、颜色来看,牙齿的主人应该都是未成年人,而且不止一个。
院子里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像是莫多故意留给童平的提示一样。他仰望天空,露齿一笑,想到了返回现实世界的办法。
他折回汽车,从后备厢里把艾琳拖到了院子里。艾琳受了伤,仍处于昏迷之中。
先撩起她右手的袖口,没有。再撩起左手的,果然不出所料,童平看到了一串数字,那是每次实验的编号,在进入阿尔法世界的时候,会随机生成一组数字,潜入者通常将它写在自己的手臂上。
就好比在离开阿尔法世界的时候,有一扇需要身份认证和密码的门,这组数字便是每个潜入者独一无二的身份认证,而密码则是钥匙,两件东西缺一不可。
艾琳躺在了院子中央,被撕成布条的床单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为了防止她念出“钥匙”返回,童平还堵上了她的嘴。
艾琳从剧痛中醒过来,后脑磕在坑洼的泥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就像有东西不停从内部敲打着颅骨。视线模糊、疼痛难耐的她挣扎了几下,从地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这片陌生的地方。
“你终于醒了。”童平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艾琳低头看见童平的影子慢慢接近自己,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她想扭头去看,可脑袋很重,让她保持不了平衡。
“别动。”童平扶住了她,说道,“小心在返回之前就没了命,那样你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了。”
看见童平手里拿着的石头,艾琳蹬着脚,惊恐地往后挪动着身体,扬起一阵烟尘。伤口还在流血,滴下的血和尘土凝结成了灰色的泥球,在脚边滚动。
童平说得没错,潜入者一旦在阿尔法的世界中被杀死,就无法被唤醒,现实中的潜入者会和受试者一样,陷入无尽的昏迷之中。这也就是为什么,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潜入者的原因了。
“放心,我不会杀死你的。”童平对艾琳说,“你肯定知道我曾经也是一名潜入者,只要你告诉我‘钥匙’,我就有办法和你一起返回。”
艾琳抽泣了几下,闭起眼睛,默默点了一下头。
童平当然不会为她解开嘴上的封条,而是将手里的石头放在了她两只被绑住的手里,让她把“钥匙”写在地上。
不知怎的,天气变得糟糕起来。狂风大作,吹起的细沙让人睁不开眼睛,头顶上的天空乌云聚拢,厚厚的云层后雷电交加,一场大雨眼看就要浇下来了。
“赶快写!”
艾琳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她费力地在地上一笔一画刻下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雨点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浅浅的坑,泥土的颜色开始变深,逐渐扩散。艾琳写下的字迹,在风雨中转瞬即逝。
雨中的童平带着笑意,转身走向一块大石头,拾起了它。
刚才艾琳写下的三个字,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童平永生难忘。
红——齿——鬼。
这是在阿尔法世界里,从未被提起过的字眼,也是童平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个词。
仿佛经历了一次冒险旅行,童平从熟悉的水池中醒来。
实验室灯光亮起,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水池里的水位开始减退,升起的托板支撑住童平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三个男人开门走了进来,穿着白色的实验袍,里面有童平熟悉的面孔。参与实验的汤淼、染着金发的魏博士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陌生男人。
“你怎么会醒过来的?”汤淼激动地问。
“说来话长,先把我从水池里弄出来再说。”
汤淼和魏博士手脚麻利地从他身上解开复杂的电线,把他从水池里掺了出来。
“麦晴人呢?”童平没有看见一直参与实验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