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记
漪涟跳下马车,心蹦的有点快。她在怪谈里常看见有关鬼市的描写,入夜而聚,至晓而散,来之无影,去亦无踪,贩卖多是异界奇珍。好不容易给碰上了,虽然肯定不如小说神奇,总也得去转悠一圈才不枉此行。
“阿涟,你冷静些。”司徒巽挡在她身前道。
“我很冷静。”
“眼冒绿光还算冷静?”君珑撩开马车帘角,“这可与你平日瞧的不是一回事。没有异界奇珍,更不会出现牛鬼蛇神,尽是些见不得光的黑货,有些甚至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没一样干净。朝廷明令禁止,他们就偷着来,一晚换一地,官府一时也拿这些人没法。”
漪涟顺口接话,“既然碰上了,您不作为?”
君珑事不关己的说风凉话,“记得皇帝将这事交予了承阳府去办,刑部督办。官场上的事一码归一码,最做不得的就是淌浑水,否则讨不到名头还得落得一身骚味。本师岂能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漪涟不了解官场,却从阿爹那里听来不少,据说是明刀暗箭,唇枪舌战,可不讨人喜欢。况且她的注意力此刻全在鬼市上,“我去看看。都是人,总不至于说出鬼话来。”说完,不知怎么一转悠就轻松绕过了司徒巽。
司徒巽紧张跟上,“阿涟,我与你同去。”
柳文若急急请示道,“姨父,要不要拦下?”
马车里的君珑不以为然,放下帘子准备开始新一轮小憩,只有懒洋洋的声色飘出窗,“由她去。记得后头把东西全扔了,别带进太师府找晦气。”
柳文若道,“……是。”
漪涟与司徒巽混入人群,不禁感叹,这气氛果然不同于普通集市,阴气沉沉,有股不言而喻的兴奋感。来往之人各自埋头前行,明面上对彼此视若无睹,擦身时却用余光偷瞄,只一瞬,好像能把对方打量个遍,这等目光,可想而知有多犀利。
柳文若紧跟在后头,暗暗表态,他可丝毫不觉有任何兴奋,只有毛骨悚然的意味在。
放眼一探,鬼市的摊子大约摆了二十来个,所卖东西千奇百怪,古董器物自然不少,有些甚至烙有官印。漪涟随便瞅了一个香炉,极尽奢华,不是当朝器形,搞不好真是从那家帝王陵里盗出来的,难怪不能明面上交易。
“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摊主都很特别。”漪涟悄声附耳道。
司徒巽太阳穴一跳,他瞧着这里所有人都特别。只因漪涟提及,又特地观察了几个摊主,不料还真发现了怪异之处,“他们的衣色倒是统一,若非全身黑衣,便是一味的白色。摊位的排列似乎也有讲究。”
漪涟道,“黑衣白衣是间隔的,学的约是黑白二位大爷的套路。不仅如此,你看他们腰间都挂有一个玉质腰牌,玉为极寒之物,仿的是阴牌。我瞧不清上头雕了什么,估摸是些神鬼之论。”她摇头感叹,“学的有几分像,可惜摊上全是俗物。”
柳文若适时插话,“陆姑娘先前拿的那香炉,上头镶的是货真价实的珠宝,也是俗物?”
漪涟怎么会看上那种东西,“香炉就是焚香,宝石添多了反而累赘。只追求一味的奢华,自然俗不可耐。”
“姑娘高见。”柳文若道,心里头的大石轻了几分。幸好陆漪涟看不上,否则买了他还得花力气丢,麻烦另说,指不定还招人记恨。就如君珑所说,浑水最淌不得。
“这批人不会是一味的讲究气氛才扮成这模样。”漪涟将声音放得更低,只够身旁两人听见,“马车里那位叔刚说了,官府拿这烫手山芋不好办,估计是黑白两组人闹得。譬如有人专注官府动向,有人传递消息。消息该怎么传,往哪里传,得到消息后该怎么行动,我想他们有明确分工。”
“若真如你猜测,官府一时摸不着他们规律,确实不好办。”司徒巽深以为然。
天又阴沉了几分,雾气愈发浓厚。整个鬼市像是处在一个虚无之地,若隐若现。陆陆续续还有从别地赶来的客人,披着宽大斗篷,尽可能的将面容隐藏在黑夜之下。
漪涟一行不用多久就在鬼市转悠了一圈。在柳文若开口提议回去之前,她发现了鬼市一角的异样。基本每家摊位都有三三两两的客家观望,虽然不语,但生意不错。唯有东边最角落的一个摊位,冷冷清清无人光顾,从头至尾仅摊主一人东张西望。
漪涟走上前去。
摊主一瞧有客,立马改了笑脸殷勤招呼,“贵客来看看?我家东西全是刚得的宝贝。”说话间,隔壁几个摊主纷纷抬头瞪了他一眼,当事人浑然不觉。
“你不是鬼市的人。”漪涟肯定道。
摊主一愣,接着笑道,“贵客好眼力,竟被您看出来了。”
三人无奈。
这摊主别的不说,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已经褪色,褶子随处可见。身量魁梧,却学得一副书生样。无奈身量面容都是父母给的,再不好看也说不得,他非套了个马面具在脸上,还是庙会上特张扬的那种,活脱脱是个来搞笑的艺人。
“你卖的都是些什么呀?”漪涟不看他,把视线放到摊位上,数来数去就只有三样东西。一个笔洗,一方砚台,一副卷轴。和鬼市其它摊位的珍宝可谓天壤之别。
摊主倒是自信,“贵客您运气好,我的东西少,可都是好东西。”
柳文若拿起离他最近的笔洗来回翻看,是最普通的白瓷。借着月色隐约能看见上头绘的是株菊花,旁边还提有一首诗‘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愿吹落北风中’。柳文若放下笔洗摇头道,“诗是好诗,可东西稀松平常。无怪乎阁下这摊位没生意。”
摊主嗓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质感,“客观,这可就是您不识货了。”
漪涟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我们这位公子如何不识货?”
“摊位生意不好,不是我的货不好。”摊主道,“今儿这场鬼市是跑场,只有老顾客知道地方,他们只认准‘鬼差’的东西买,您瞧着腰间有配玉腰牌的就是。几位贵客不知这的规矩,应该也是头一遭来?”
漪涟颔首。
“呦,还真是。那可算你们运气好,碰上了我这摊货。”摊主把那卷轴拿手里晃悠,“我刚才说这客官不识货,那是因为他的看头不对。给你们打个比方吧,你说一个普通罐子,即便写了首皇帝的诗,它还是一个普通罐子。若是皇帝亲手拿笔写的,那身价可就不一样了。”
柳文若跟着君珑,常见皇帝笔迹,笑道,“这么说笔洗上的诗是皇帝题的?笔迹似乎不太对。”
摊主道,“客官说笑,我就是打个比方。就算不是皇帝写的,它的主来头也不小。”
“劳烦赐教。”
摊主神神秘秘的凑近了些,“我跟你们说,这里的三样东西都是名家遗物。尤其是这幅画,乃亲手所绘,价值连城。”他把卷轴放到三人前头一比,“我瞧三位客官都是有学问的人,知不知道市面上谁的画名气最响,卖的价钱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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