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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

作者:三月初 时间:2023-02-06 17:36:29 标签:三月初

  直到最后也没人知道他说的是不是梦话。

  下朝后,众臣纷纷摇着头走出永宣殿。碍于身家性命全捏在昏君手里,任谁没胆多话。

  三层高台之上,沈序跟着君珑一道踱下汉白玉阶,不时对出声寒暄的官员还礼。待周围朝臣渐渐疏散了,方低声道,“您说今日皇帝这是唱得哪一出?好不容易早朝一回,百官跟傻子似的陪着走了一遭过场。”

  君珑一袭深蓝朝服,玉冠束发,格外英姿风发,“皇帝唱不起独角戏,他是在帮唐非搭戏台。”

  沈序扬了扬眉道,“这却奇了,此提案搁置了两年之久,唐相为何在这时闹出动静?”

  君珑冷笑,无心放眼在流光溢彩的鎏金瓦上。

  二人步下最后一阶汉白玉梯,发现太师府专用的鹤顶流苏六人轿已停稳在右道上。柳文若不畏艳阳炙热等候在一侧,素衣简装,目光虔诚,一直凝视着君珑走下阶梯。直到五步之遥,他迎上前,恭恭敬敬的递上白玉扇,“姨父可是直接回府?”

  君珑眯眼瞄了太阳,“等多久了?”

  柳文若道,“时间算的恰巧,不久。”

  君珑将他额头一层细汗看在眼里,不说话。倒是从沈序嘴里飘出一句,“太师的外甥养得真贴心,我那劣子这会儿还不知在哪里贪玩,实叫下官羡慕。”

  君珑半开玩笑道,“不如今次就让文若送沈中丞回去?”

  “岂敢。”沈序连连摆手道,“不过看情形太师您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君珑微微蹙眉,瞧着老远是太监总管领着三两小太监朝这里一路小跑,口中尖声喊着‘君太师请留步’。直到跟前,总管喘着大气行礼道,“君太师,皇上有请。”

  君珑傲然问,“朝事已毕,未听皇上传召。因何事遣公公来?”

  太监总管曾侍奉先皇,察言观色自不在话下,“奴才就是替主子跑跑腿,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思。不过奴才偶然在门外听得几句,好像正是为了刚才南边兴修水利的事儿。”

  “兴修水利该去找工部,找本师做什么。”君珑面色不悦,“本师又不会挖土刨坑。”

  “这……”总管被堵的失言。

  君珑试探,“唐非呢?这事归他管。”

  总管太监深知夹在二者之间小命忒难周全,心颤道,“……正是唐相提议,皇上方才遣奴才来请太师共商要事。”

  君珑果然沉下声,气势见浓,“哦?这么说根本是唐相的意思。”

  总管太监支支吾吾,不知作何回答。

  君珑冷哼,对沈序挑明,“沈中丞看明白了?唐非这场戏真真切切是唱给本师看。”说完,沉着脸,领着柳文若一同走向御书房,行路中小声吩咐,“先让人盯着承阳府。”

  姑娘——

  姑姑,姑娘——

  姑姑姑姑姑姑姑姑娘娘——

  白毛被一路押着往承阳府走,京城越近,他往外蹦的字数越多。

  漪涟终于不耐烦,深深用眼神剜了他一刀,“你这是预备下蛋了?”

  白毛欲哭无泪,“姑娘您行行好,如果能憋出来,怎么着也得给您憋一颗。可您看承阳府紧挨着京城,我再不跑,真有蛋都没命下呀。”

  司徒巽自认为不适合讨论这个话题,无言别开脸。

  漪涟扯着捆白毛的麻绳,“你是真被吓傻了,还是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小时候的只管费力长肉,不知道出来混要带脑子?唐非既然有办法派人盯梢,能不知道你落我们手里了?”

  白毛被一通扫问吓愣,“这……代表我完了?”

  “你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统统说了,留你何用,唐非又不傻。他们这会儿没跳出来是顾忌着我们,你要真想自己走,那就走吧。”说着,把手中麻绳一抛,摆手道,“爽快点,滚。”然后真就独自上道。

  白毛脸色铁青,思来想去,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事关小命,那可万万不能闹着玩啊,“姑娘…姑奶奶…姐……”他嘴角抽搐,自个将麻绳递上,“姐,您,您受累,这绳您继续牵着?”

  漪涟目不斜视,“没空,自己解决。”

  白毛愣愣赔笑,“行,也行。您要是觉得麻烦,这绳我替您牵着。”

  “咳咳……咳……”司徒巽喝水被呛个正着。见白毛已经屁颠屁颠的凑上去,他不敢放松,也加快速度跟上去,始终行在两步开外,以便观察大局。

  这里是承阳府杏成县的一座后山,山道迤逦。因为气候较旱的原因,承阳没有苍梧和陆华庄茂密葳蕤的绿叶,满山植被多是杨树一类英气挺拔的身姿,分布的不算密集,给人以一种郑然有序的感受。

  他们多带了一人,没有来时的速度。但寻人之事最讲机缘,好比大海捞针,若不是恰好撞上,你就是在水里泡肿了都没戏。何况叶离此人深藏不漏,行踪诡秘。此番来杏成县,纯属试试运气。

  据白毛所言,甄墨殒命之地是在承阳府后山深处,那里有间废弃的山神庙。庙里留了一类日常必备之物,猜想甄墨大约住了段时日。他所贩卖的遗物全是那里搜刮的。

  漪涟问,“小白,离你说的庙还有多久?”

  白毛凭印象估计,“快了,再拐俩弯。”他喘着气嘀咕,“哎,就想赚个钱,咋这么难。我奶奶说得对,命不好只能认栽。”

  漪涟回嘴,“你还别怪命,怪你自己缺德。杀了盗画也罢了,甄墨是女人家,翡翠定然是随身之物,你居然也敢随便上手摸。”

  白毛道,“我人坏,又不变态,摸死人能有啥感觉。姐,你别逗我成吗?况,况且……”他小声嘟囔道,“况且,我也没杀她。”

  司徒巽听觉灵敏,“你说什么?”

  白毛一怔,想耍赖,“什么说什么,我没说什么。”

  司徒巽不屑纠缠,抬手抽剑直接架到白毛颈间,“再说一遍。”

  白毛被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地不起,“少侠饶命饶命!我说,我说就是。”他深吸一口气,下决心道,“都到这一步了,我的小命全指着您俩,干脆和你们老实说。我,我,我其实没杀甄墨。”

  司徒巽握剑的手一紧,冷声道,“你若是想减轻罪行,不如坦白交代。”

  白毛很委屈,“我真没骗你们。”感受到漪涟投来的异样眼光,他辩解道,“杀了她,顾主才会给银子,我就顺道……我发誓真没杀她!”

  下一瞬间,白毛蓦然就感到一刃冰凉更逼近一分,烈日炎炎下直叫人牙齿打颤。

  “依你之言,甄墨没死?”司徒巽冷声问。

  白毛惊得冷汗直冒,“她她她她她她她没没死死死死死死……”

  漪涟瞳色清亮,伸手掐住他胳膊,“真没死?”

  白毛被掐的一疼,霎时结巴出了下半句,“没没没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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