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局
年轻人的这只兜儿是十种“阎王殿道”之一的“剥衣亭”。曾经也有人说这“阎王殿道”属于奇门遁甲,其实不是,它应该还是在器物运用的范畴内,不具备奇门遁甲的玄妙之理。
据说这技法的最早雏形为三国时的“幻相琉璃孔明灯”,这在晋朝东泰人安徵晨的长幅画册《前朝妙器集说》中有过收录。那画册中画了高悬的一盏灯笼,然后从灯笼里照射出大片山水的画面。由于缺失文字史料的记载,如今已无法考证其运用的真实原理。但按画册中简单旁注推测,应该是利用水晶之类的材料将小的画布、画绢折射放大,然后辅助水气、雾气营造的一种虚假环境。
为了知道年轻人最终的意图并将其置于可控制的状态,然后又能保证自己可以把要带走的人带走,所以齐君元契合了“剥皮亭”的伪装在外围又下一个“天地六合”的兜子。这兜子中一共有十二只爪儿,都是先启后击的机栝设置。什么意思?就是在一个范围中,进入时的触动只是启动机栝并不伤人,但到了再要出去时,那些已经被启动的机栝却是会毫不留情的,个个瞬间都变成了血爪。
“天地六合”看似很简单,为天六合、地六合两面六角交叉相对,十二个机栝就布置在十二个角上。但其真正厉害之处却是在这些先启后击的机栝上,机栝名字叫“子牙钩”,是谁发明的已无从考证。不过唐代无名氏诗作《仙力》中有:“……戟放霓光射九斗,难受子牙愿者钩……”,诗中的“子牙愿者钩”就是这子牙钩。子牙钩很小很细,但奇妙之处是能直能弯。其原理是每根钩针都有多个关节设置,而每个关节的制作采用的全是魔弦铁。
在南宋之前还可以从渤海湾外的海礁上找到魔弦铁铁石,烧练后可得魔弦铁,其特点是极具弹性和韧劲。这在《北海志》中有记载:“奇铁,外海礁黑石炼煅,其力如弦。”所以只需用这种魔弦铁外加一个简单的收放装置,便能以强力弹射。
子牙钩上有多个关节,每个关节都是收放装置。所以弯曲之后积聚的弹射力无比强大,弹射激飞的过程中,能够撞石破木,不惧硬甲。子牙钩的布设方法也很方便,只需将细长直钩放在适当的位置上,针尖所指便是射出方向。然后不管走入之人碰到了钩子还是钩子后面的无色犀筋,都能将钩子启动到弯曲状态。而当再次发生触碰时,钩子便弹飞而出,直插或横陷入落兜之人的身体。而钩子后面的无色犀筋,在子牙钩强势弹射力的作用下,可以将飞射过程中的石子、树枝、树叶等物带动飞射,同样能达到杀伤力道。
鬼一样的年轻人看到青衣女子进入了兜子范围了,于是在控制位布设最后的惑目气雾。这时齐君元看清了,年轻人只下了惑目的招数,没有在假象后布爪子,也没有选择最有利的位置准备出手攻击。所以他布设的只是个扑兜,不,连扑兜都算不上,最多才到蒙兜的程度。不过齐君元同时也看出此年轻人虽然外貌朴实,但心里却有些龌龊。对付一个女子偏偏从十个“阎王殿道”里选用个“剥衣亭”,其中不免存有淫亵意味。
青衣女子之前一直都没发现身处的危境,直到齐君元利用连珠声筒将试图纵身逃出的她喝止,她才觉察到自己已经被要命的东西锁定了。这倒不是齐君元的机栝布置得太过隐蔽,而是“剥衣亭”的假象和掩饰给了青衣女子很大误导。
而青衣女子被喝止不能动后,布设“剥衣亭”的年轻人也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危险和尴尬。他所处的控制位也在“天地六合”范围内,刚刚在到那位置上布设惑目气雾时,他也启动了子牙钩机栝。所以也一样陷在了自己完全不懂的兜爪之中无法脱身,而且动作稍大,就会像“剥衣亭”上的肢体一样颈断肚穿。
无论误导也好不懂也罢,两个人的表现让齐君元确定这两人虽然身具高超的杀人技艺,但实际的江湖经验却非常欠缺。他们应该都是没有做过几趟刺活的雏蜂,特别是那个青衣女子。
“我知道你是谁了!”这时,青衣女子突然发出一声喊。
第三章 鬼蜮幻相
鬼党人
这一晚的瀖州城终于平静了,三桥大街的兵卒全部撤了。虽然没有抓到要抓的人,但找到不少线索。
刺史府后堂灯火明亮,但宽大的厅堂中只有三个人。厅堂外面倒是人数众多,有站立好位置朝四处警惕观望的带刀护卫,也有来回走动的流动巡哨。刺客没有抓到,意味着危险依然存在。不管在什么地方,哪怕是重兵守护的刺史府,都绝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个无法揣测的对手,一个决意要杀便无可阻挡的对手。
瀖州刺史严士芳已经决定这几天将顾子敬安置在刺史府里。即便城防使万雪鹤多次提出要把顾子敬安置在都督府,这严士芳都咬紧牙没有答应,只是让万雪鹤多派人手到刺史府来加强保护。这是因为刺史府里有个只有他知道的暗室,真要到了万不得已时,他将顾子敬带入那里面应该可以躲过刺客的攻击。
说实话,严士芳和万雪鹤因为顾子敬被刺这件事情已经把所有血本都下了,那万雪鹤甚至将押运税银的快弩队都调进了刺史府。因为顾子敬要是在自己的辖区出了事,那他们两个人的全部身家搭进去都不一定扛得住。
顾子敬的确只是个从五品的户部监行使,但这只是他在瀖州的身份,回到皇城金陵他就完全是另一番情形。在金陵他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官员,但没有几个大官不怵他。因为他的真实身份是南唐皇帝元宗李璟的密参之一,也就是外放供职官员嘴中所谓的“鬼党”。他们专门替元宗到各地暗访民情、官情,然后一则奏章便可以罢一方官、要一族命。
不过顾子敬到瀖州城来的目的似乎和以往那些关于民情、官情的任务不一样。首先不是暗访,而是托了一个户部监行使的名头来的。其次他这次承担的职责的确应当是由户部官员来做的,只是有特别的原因,元宗才会派他前来。
顾子敬这次到瀖州要做的事情看似简单,其实极其不简单,几乎是将一个烧红的铁球扔在了他的怀里。
这个任务是从来往船只的装载量和市场交易量来判断现有过境盐税、粮税是否合适、能否提高,提高到何等程度才能迅速增强国力。
利用现有的地理位置,加收出境、过境的盐税、粮税是宰相冯延巳提出的。但提出之后立刻遭到很多官员的反对。本来这事情元宗李璟做个主说行或不行也就算了,偏偏户部侍郎韩熙载当殿与冯延巳辞色俱烈、争辩不下,让元宗左右为难下不了决定。
韩熙载的说法元宗听着也非常有道理。他剖析了提税之后会让商贾、运夫负担变重,市场出现混乱和恐慌等多种不良影响。而这些影响转嫁之后便是产出者和食用者的利益受损,周边国家户部财入亏负等更大弊端。这会导致邻国政权和黎民百姓仇恨南唐李氏皇家,迫使邻国对南唐政权心怀叵测,甚至立刻就会干戈杀伐,老百姓被逼无奈,便与官府敌对,冒险行不义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