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敌
一抬眼,却发现萧如珩用极其严肃的目光看着他。
云收一怔,但还是下意识地将余下的话问出了口:“你抓到那妖魔了吗……”
“啪嗒”。
话音落下的同时,雨滴也再一次砸在了他脸上。
云收再次将它拭去:“萧……?”
萧如珩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缓慢地抬起眼来,朝屋檐上看去。
云收也跟着一同向上看去。
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庞。
一张面色苍白、了无生气的,死人面庞。
云收有些呆呆地将方才擦水的手伸到眼前。
上面赫然是一片血红。
而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在半梦半醒之间,感到胸腹剧痛。
——他的孪生兄长云起,此刻正倒挂在屋檐之上,双目圆睁、目眦欲裂。他胸腹被人生生剖开,脏器悬在其中、将落未落,满头满脸都是淋漓的鲜血,死不瞑目。
“啊!!!”
谢长亭刚迈进内院,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听声音,似乎是云收醒了。
他眉头一皱,刚要回头——
“哗啦”!
内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他立刻又回转过身去。
“……你个死鳖孙!……”
这回他清晰地听到内院中传来了一阵打斗声,伴随着男人低沉声音,听上去……似乎是谢诛寰正在破口大骂。
谢长亭终于不再犹豫,提着无极,大跨步朝被竹林掩映内院深处走去。
越走,便越能嗅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事实上在刚踏入山味斗时,半空中就隐隐飘着一股血腥气。
终于,他走到了竹林中光亮的近处。
可这时方才的打斗声又消失不见了。隔着竹林,只能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警告你!放开我!”
“我叔叔是明月山宗主!他修为已入大乘!若是对我下手,不论你是人是鬼,他都会绝不会放过你,令你在这世间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洪朗?
谢长亭一怔,伸手便要拨开竹林。
“且慢!”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谢长亭略微回头。
下一刻,一只生着利爪的手臂瞬间破开层层竹林,一刹那便刺到了他眼前!
谢长亭一惊,立刻便举剑挥去,却被对方极其敏锐地闪开了。
萧如珩此时终于赶到,身旁还拖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时轶与面色死一般惨白、满眼尽是恐惧的云收。
他同样拔出腰间佩剑,剑尖一点,狂风疾出,瞬间便荡平眼前竹林,露出一片空地来。
而空地上的情形也尽被谢长亭收入眼底:
地上燃着一片篝火,火旁昏迷不醒地倒着满身鲜血的一人,看其衣着打扮,似乎正是萧如珩的弟子扶鹤。
而谢诛寰则被五花大绑,扔在了扶鹤身旁,口中被人塞了一团布条。
听到动静,他抬起眼来,目光和谢长亭对上。
下一刻,他便“唔唔”出声,疯狂朝谢长亭摇起头来!
“舅舅。”谢长亭一顿声,“怎么……”
“萧宗主!”
地上忽然有人狂呼出声道。
正是洪朗。他倒是并未被绑起来,此时正伏在篝火之后,灰头土脸、浑身哆嗦。见有人前来,他立刻手脚并用地朝他们爬来:“救我!救我!!他要杀了我!!”
谢长亭:“这是怎么一回事?旋尘真人呢?”
洪朗爬到了他脚边,立刻用手死死抱住他脚腕,全然忘记昨日自己还笑他一介炼气来秘境中寻死,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道友救我!他要杀了我!!他已经杀了云起,下一个要杀的便是我了!!!”
谢长亭微微皱眉,想将脚从对方手中抽出来:“你说云起死了?谁要杀你?”
洪朗周身不住地发着抖。
他抬眼看向谢长亭,嘴唇哆嗦:“他、他是……”
谢长亭:“谁?”
“他、他……”洪朗的神情越来越恐惧,“他……”
谢长亭:“?”
下一瞬,却感到身上被人重重一推,身形顿时不稳,朝后倒去!
同时响起洪朗无比惊恐的吼声:“你杀他吧!你杀他吧!!别杀我了!别杀我了!!!”
某种似曾相识瞬间在心头闪过。谢长亭心中一凉,同时清晰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刺向自己。
模糊间,他余光瞥见一只黑色的、遍布鲜血的尖利长爪,正笔直向他伸来!
萧如珩出声道:“怀嘉小心!”
捆妖索飞快自他手中窜出,攀上那只尖爪。
可只捆了半圈,捆妖索动作却忽然一停。
它犹犹豫豫地在尖爪上爬了爬,接着,竟然毫无征兆地从上面落了下来!
萧如珩一惊:“怎么回事?不是妖?”
与此同时,谢长亭一闪身,堪堪躲过那只黑色尖爪。
刚要举剑再向对方攻去,却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电般划过,一转眼便奔至仰倒在地的洪朗面前。
云收惊恐的声音此时终于响起:“少主!!”
洪朗颤颤巍巍抬起头来,对上一张没有任何神情的、冰冷的面具。
而面具的主人此刻高举黑色利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洪朗张了张口,泪水夺眶而出:“求你……”
“噗嗤”——
穿透血肉的声音。
云收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少主——!!”
谢长亭停在离洪朗数步远的地方,亲眼见一个同他们一模一样,身佩长剑、头戴面具、一身灰色道袍的人跪在洪朗面前,用他袖中伸出的黑色利爪狠狠穿透洪朗心口!
洪朗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便哑了声。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只插进了自己心口的手中。
他听见面具下的人浑浊地“哈”了一声。
灰衣人轻轻将尖爪朝外拉开一点。
接着,用力向下一划!
云收撕心裂肺的叫声戛然而止。
他两眼一翻,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灰衣人竟然徒手剖开洪朗胸腹,几乎将他整个人分作两半!
谢长亭也轻轻倒吸一口冷气。
洪朗方才还在惊声惨叫,这会已全然没了声息。可那灰衣人剖杀他后,似乎还不满足,黑色利爪在洪朗丹田处不住掏挖。
片刻后,将什么东西丢在了地上。
灰衣人双手伏地,紧紧盯着被自己掏出来的洪朗腹中金丹,竟然俯身上前,如野兽般凑上去,嗅了嗅。
他双手捧起那枚金丹,如得了什么无上宝物似的,欣喜地转了一圈。
接着,猛一抬手,居然将金丹朝自己腹部塞去!
隔着一层衣物,金丹自然无论如何也塞不进他身体中。可灰衣人仍旧坚持不懈地想要将它塞入自己体内,不多时,竟然如癫似狂地徒手撕起自己衣物来!
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每个人都眼睁睁看着那灰衣人层层撕破自己衣物,露出其下明显属于人类的皮肤来。
而在此时,谢长亭终于回过神来。
他提着无极的那只手难以觉察地颤抖了片刻。
谢长亭望向这半跪在地、已将衣物撕开大半,正无比贪婪地想要将金丹塞入自己腹中的灰衣人,望向他此刻同样血肉模糊的胸腹,和那其上无比熟悉的一道自上而下、几乎将他劈作两半的旧伤。
魔障……
魔障。
“赵闻竹。”谢长亭轻轻开口,“怎么会是你呢。”
那灰衣人身形一滞,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谢长亭。
下一刻,他“嗬嗬”地笑出声来,慢慢从地上站起,用袖口擦了擦唇角方才溅上的鲜血。
“我方才便想问了,你又是谁?”赵闻竹终于开口,声音已然嘶哑到可怕,“如此多管闲事,你恐怕不是叶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