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敌
然而眼下,远远望去,谢长亭便能瞧见有两名弟子立在偏门之前。
赵识君自然也看见了。他停住脚步,思索片刻后,将自己原先佩戴的面具递给谢长亭:“你先戴上这个。”
谢长亭却摇头。
他拿出自己的面具戴上。
“……”
赵识君收回手去,有几分讪讪。
果然,此人仍对他怀有敌意。
两人一同走向偏门。果不其然,被那两名守门的外门弟子拦下了:“什么人?”
赵识君:“是我。”
不待亮出玉令,那两人立刻便认出了他,立刻恭敬行礼道:“识君师兄!”
“我近日外出,不知门中发生何事。为何你二人要守在此处?”
其中一名弟子闻言,有几分犹豫地瞥了谢长亭一眼:“师兄,这位是……?”
赵识君像是忽然间也想到了什么。他退开几步,示意那名弟子同他过来。两人走到一旁,那弟子说了几句什么,谢长亭等在一旁,清晰地看见赵识君的脸色变得煞白无比。
……为何他会露出这般神情?
门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很快赵识君便同那名弟子回来了。两人并未多言,赵识君脸色仍有几分难看,将随身玉令放在门上凹槽处。
偏门很快徐徐旋开,放两人入上善门中。
时至晚间,路上空无一人。赵识君很快便收拾好了神情,他向谢长亭指道:“那里便是我与师弟所住之处。”
他领着谢长亭,推开院门。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听到动静,他立刻起身,向来人处张望:“谁……仙、仙君?”
似乎是太久未见到赵识君,对方还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正是赵识君院中道童摇光。
赵识君“嗯”了一声。
仙君不仅忽然回府,身旁还跟着一个并非门中弟子、自己亦从未见过的人。摇光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被赵识君冷冷地看了一眼。
他心有所悟,立刻闭了嘴,改口道:“仙、仙君,我去备茶。”
摇光匆匆离开后,赵识君才再度开口。他向另一片住处看了一眼,道:“那边便是我师弟所住之处。这时他应当在房中看书,你……”
谢长亭:“我这就过去。”
赵识君果然道:“不必,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请他过来便是。若是在路上撞见旁人,恐怕解释不清。”
谢长亭停顿了一会,像是权衡。
片刻后,他道:“好。”
谢长亭在院中凉亭歇下,摘下了那副面具。不一会,摇光便端着茶盏过来了。小道童终究不比主人更能掩饰,等看见他的样貌,面上一惊,险些打翻了茶盏。
谢长亭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伸手,扶了对方一下。
摇光立刻紧张起来:“对、对不起,我平日里没、没怎么见过客人……”
“无事。”谢长亭向他温声道,“你小心些,莫要烫着手了。”
摇光愣了一下。他垂下眼去,点了点头,又将茶盏摆在谢长亭面前:“客、客人请用。”
谢长亭却并没有急着端起茶盏。
他朝一旁自己原先所住之处望去,一时有些出神。过了片刻,余光瞥见摇光仍立在自己身旁,咬着嘴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便又收回目光来,端起桌上茶盏。
摇光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可接着,他目光落在谢长亭手中茶杯上,好几次欲言又止。
谢长亭垂了垂眼,只当作是没看见。
右手端起茶盏,略略倾斜,食指便悄无声息地没入茶盏之中。一点蓝光在杯壁之后亮起,又飞快地沉入茶水之中。
摇光没有半分觉察。他嗫嚅着嘴唇,似乎仍在犹豫是否要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而谢长亭已然慢慢将那盏茶饮尽了。
又过了许久,摇光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过来。”
他退后一步,看向凉亭中不知何时慢慢低下头去,趴在石桌之上、已沉沉睡去的人,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可再转过身去时,也只能将那些神情全部藏住,战战兢兢地走到赵识君面前,回到:“仙君……您回来了。”
“他喝了么?”
“喝……喝了,我守着他喝下去的。”
摇光不知对方究竟是如何作想的。
因为他听见赵识君笑了。
起初只是一点断续的笑声,到了后来,已是毫无遮掩、放声大笑,如癫似狂。
他胆怯地抬起眼来,看自己仙君一面拭去眼角笑出的泪、一面向自己开口道:“你可知道,方才我到议事堂中去,居然听长老们说,此番门中戒严,是因为——师弟被送回来了。”
摇光怔住:“什、什么?”
“时轶终于松口,要将师弟的尸首还给我了。”赵识君笑道,显然正心情极佳,“原先以为是他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可听长老说,他似乎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将尸体送还给我们。”
“因为他只送了一具棺木来,此刻正停在正殿之中。”
“长老已经查验过了,棺中仅有我师弟的尸首而已,未动过其他手脚。”
摇光愈听,愈觉得心生寒意。他恐惧地望向对方,慌乱间,似乎看见对方眼底有红光一闪而过,霎那间如鲜血溢流。
“摇光。”赵识君合上眼,复又睁开。
他轻声细语道:“长亭很快便会回到我身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轶:(作妖蓄力中)
明天请假一天,后天更新(期末考试突然提前到了五月底)
——
第46章 付情真(五)
谢长亭睁开眼来。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周身是直蔓入骨髓的冷。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便发现自己被双手反绑,整个人贴在一根巨大的、纹路遍布的青铜柱上。铜柱直直没入漆黑的穹顶,而他目所能及的只有一小片被烛火映亮的地方。
“你醒了。”身旁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谢长亭有些费力的转过头去, 顺着烛火, 看见了立在光亮边缘的黑衣人。
他又咳了一声。自身所处之处冷得出奇, 这片寒意丝毫不为周身护体灵力所御,一片一片地侵入他的肌骨。
光亮边缘处的人紧紧地盯着他。
半晌,赵识君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长亭张了张口。他想作出一副害怕的神情来, 但失败了。
“你便没有一句话想说的么?”
赵识君仍在追问。
谢长亭轻轻吸了口气。被锁链缚住的双手不太舒服地在身后动了动, 他试探性地想要挣脱,却发现上面果然设下了繁复的禁制, 一时半会还解不开。
是不是……做的太过头了?
他原先没想喝下那杯明显加了料的茶水。但转念一想, 若是自己露出半点破绽,赵识君便很可能出于警惕,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索性用灵力扬去了茶中一半药力,剩余的则一饮而尽。
不知对方是往其中加了多少东西,等再一觉睡醒时, 自己就已经被绑在此处了。
谢长亭不动声色, 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地宫,但他并不记得上善门中有如此阴寒之处。地宫中撑着五根巨大的青铜柱, 分别位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每一面铜柱上都绘着张牙舞爪的妖魔图腾。
他身处的铜柱便在地宫正中央的一处矮台上。往下看去, 四周分别有三节台阶。台阶以下则是铸着古怪纹路的地面, 纹路向四周延展, 最终指向了八个小祭台。赵识君此时便立在其中一个祭台旁。
除此以外, 矮台上还立着一面长长的石案,案上放着的……似乎是一副以木头支撑的人体雏形。
见对方并不言语,此刻还有心思东张西望,赵识君终于冷笑一声。
他一撇衣袖,大跨步向谢长亭走来,右手按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