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病好了吗
里斯蒙德作为格洛尔陛下长期倚重并信任的人,一直稳定地保有陛下身侧最近的一个座位。此时, 他就坐在陛下左手边第一位的位置上。
他本想按照礼仪,带头向着陛下敬酒, 不过格洛尔摇了摇头, 说:“今天不用走这些麻烦的环节, 大家随意点就好。”
话刚说完, 格洛尔就注意到,坐在里斯蒙德左手边的克莱门特刚刚端起的酒杯顿了一下,手势一转,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静悄悄地放回到了桌子上。
跳过了敬酒环节,那一切也就自由起来。
陛下所在的这桌都是老熟人了,大家相互之间自然聊着,也不需要起身去找其他人敬酒,毕竟能够被他们主动敬酒的人,全部都在这桌上坐着呢。
里斯蒙德起身给陛下夹了道菜,顺势关心地问:“陛下,您今天身体怎么样?”
格洛尔的脸上被化了淡妆,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
他向着里斯蒙德微笑道:“还可以,请不用担心,里斯蒙德。”
里斯蒙德笑了笑:“上一次您留下来参加年宴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今年怎么想到要参加了,需不需要我带您去大厅里随便逛逛?”
“不用,我就在这小待一会儿,趁机吃点好吃的。”格洛尔笑着指了一下盘子里的一块蛋糕。
身后的塞利安听到这话,无奈地跟着笑:“陛下,就算是这样,您也要注意别吃太多。”
“一块,就一块。”格洛尔软声说。
欧斯特从桌子的另一头端了盘小甜品,走到格洛尔的身边:“陛下,晚上好,尝尝这个?”
格洛尔向他笑笑,没有客气:“谢谢,欧斯特。不过你是不是应该去外面走走,我看旁边好多人都想找你。”
欧斯特侯爵作为年轻的单身部长,历年来在各大宴会上炙手可热。只是这次有他坐着,周围的人们不敢随意地涌上来,只能等待欧斯特侯爵主动离桌,好给他们一个敬酒的机会。
侯爵闻言苦笑一声:“别打趣我了,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最近家里的长辈们又开始催我找对象了,这会儿出去估计一时半会就回不来了。”
他的语气郁闷至极,说完,不忘侧头向着塞利安伯爵也打了招呼:“伯爵晚上好,您今天看起来真精神。”
塞利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微笑着回应:“晚上好,侯爵。不过我觉得他们的建议没有错。”
侯爵哀嚎一声,躲到格洛尔的身后:“塞利安伯爵您怎么也……!噢天哪,陛下,您就帮我说句话吧!”
格洛尔慢吞吞地笑:“不结就不结嘛,多大点事。”
不过一向来在工作方面都是说一不二、没人不听的小皇帝,在这个问题上的表态却是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塞利安不紧不慢地将杯子端到了他的面前,说:“来,陛下,喝牛奶。”
里斯蒙德在一旁说:“确实,侯爵,你是时候找个伴了。”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拍了一下自己边上的上将,笑道:“嘿,克莱门特上将,说起来你的年龄也差不多了,怎么样,有没有哪家看上的姑娘,趁机让陛下给你指个婚?”
参谋长说得随意,语气也是在开玩笑,但是这话一出,身旁的几个人都齐齐一顿,气氛有了一瞬的凝滞。
欧斯特微笑着看向第一次来参加年宴的上将,塞利安则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到了陛下身上。
但是这种气氛过于隐秘,也过于微妙,旁人几乎感受不到。
坐在格洛尔右手边麦克拉伦老公爵——他是塞利安的父亲,是帝国第一军事家族蒙博特家族现任族长,也是帝国中部军区总统领——忽然抬起了头。
“说到这个,克莱门特上将,塞利安的大女儿卡琳娜上校今年年纪和你差不多,已经是北部银芒军的副统领了,她对你一直很敬仰,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或许可以找个时间让你们认识一下?”老公爵暗示道,“她对军队生活非常熟悉,想要调到镇西军也非常方便。”
同一桌上,家中有着适龄女性的公爵、部长一下都坐不住了。
塞利安看着陛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眼角一抽,立马出声,抢在他们之前开口打断这个话题。
“请不要随意开玩笑,父亲,孩子们的婚事让他们自己去头疼就行了,”他微笑着说,“卡琳娜性子要强,最大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接手赫斯特叔叔的工作,要她离开银芒军?她肯定得回来把家拆了。我可不想处理这样的麻烦,父亲。”
赫斯特是北部统领,麦克拉伦公爵的弟弟。
塞利安伯爵拒绝得直接,这话放在克莱门特上将面前来说并不合适。
但在座精明的人当即就意识到,人家这哪是真的在论自家女儿的婚事问题,分明就是在暗示陛下对于上将婚姻一事的态度啊!
本来还想开口的公爵们立马闭了嘴。
他们心感遗憾,却又很是疑惑——陛下难道是不想让上将这么早成婚?
格洛尔捏着吸管,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对于他们的这一话题不发一言。
重新抬起头,如同预期般对上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话题中心的男人正安静地望着他。
见他抬头,克莱门特上将便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沉稳地绕过里斯蒙德,走到了他的面前。
时隔八个月,他们终于再次面对面。
上将望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迫不及待想要靠近的明亮与热情。他的眼睛依旧好看,却比以前深了许多,整个人像是沉了下来。
他望着他,满眼依旧专注,倒映着的依旧只有他的身影,却带着一种踟蹰不前的谨慎和试探。
“好久不见,陛下,”上将对他礼貌地微笑,向他举起酒杯,“这段时间您过得怎么样?”
格洛尔知道,是自己不回信的态度,给他带去了某种误解。
他并没有打算解释,因为这就是他的目的。
“还可以,谢谢你的关心,上将。”
格洛尔陛下温和地笑着,向他回礼,就像是对待所有人的态度那样。他的手指点了点吸管,歉意地说:“我没办法与你碰杯,抱歉。”
他的身体状态不好的时候,双手就会严重失力。此时的状态虽然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天,但是相比起生日大病之前的时候,格洛尔的身体还是肉眼可见地变差了许多。
他拿不起这个杯子,只能插上吸管喝。
放在年宴这样正式的场合里并不是很合适,好在能够有机会坐在陛下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清楚自家陛下的身体情况,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误会。
克莱门特当然也很清楚。
“没关系,”只见上将主动将酒杯靠近,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牛奶杯,仰头一饮而尽后,对他笑,“您看,这样也行。”
上将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十分克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伸手过来碰杯的那一瞬间,格洛尔的心脏暗自攥紧,好在碰完杯后上将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很快将手收了回去。
“至于里斯蒙德参谋长和麦克拉伦公爵的提议……”
克莱门特转过身,拍了一把里斯蒙德的肩膀,说:“我已经心有所属,不会改变,自己会追,不用两位替我担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向任何人。
淡然地留下一句话语,他转身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给自己添了杯酒,夹了块肉,丝毫不顾他刚才的这句话给周围带来了多大的震动。
格洛尔捏着吸管的手指小小地用了点力。
吸管被捏得有点扁。
欧斯特已经在塞利安伯爵的暗示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桌上有人想好奇八卦,但伯爵比他们更快一步,他为陛下夹了道菜,笑着说:“说起来,陛下,我记得您前两天……”
非常自然地移开了话题。
宣传部部长迪拉玛尼正好就坐在欧斯特侯爵的边上。
他摸着下巴品了品,目光在陛下和上将之间来回了几趟,他见到陛下扭头向公爵说话时,上将漫不经心抬起的眼神,也见到陛下转回视线时,上将重新低下的目光。他又悄悄看了一眼身边意外安静的年轻侯爵,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