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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许久,十二宫人有人先一步离席,陈启依旧满脸便秘状坐在原位。
还剩了几人。
“洛右使都亲口说了他不会动情,他的性格你我都了解,曾经有多少人败在了他的薄情之下。”宫人遗憾拍了拍唐梅的肩膀,安慰说:“我知道你对他们心有期待,但是……怎么说呢,洛右使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洛右使,逢场作戏,当不得真啊。”
唐梅叹气:“唉,没想到我竟然会看走眼。”
她正要离席,陈启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臂,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今天海神大人让我跟踪洛右使,我偷听到一些内容。”
唐梅顿时不想走了,一屁股坐回原位,眼睛亮晶晶说:“快讲讲!”
她倒是留下了,可其他几名本要离席的宫人们也跟着留下。
大家都是一脸好奇与兴奋。
陈启只得硬着头皮说:“这个事情,我只能和唐梅说,你们快走吧。”
“…………”宫人们面面相觑,不服气地哼了好几声,这才挨个走远。
唐梅端正坐好,“啥?快说!”
陈启看着其他宫人的背影,嘴上扯些闲话来拖延时间,“洛右使不是和雪左使打赌嘛,就赌谁能够拿到鲛人玉骨……”
他只是起了个头,唐梅就兴奋接话,“我知道!这个赌出来的时候,我们全体都震惊了,你有没有看见我刚刚在殿上的表情?今天两位使者从小道离开,肯定就是在商议这件事吧?他们俩一直都不合,想必肯定又私下里起了争端!”
陈启敷衍:“嗯嗯。”
唐梅感叹说:“这种事情竟然都能拿来赌,洛右使和雪左使的心还真是大。”
好不容易等宫人全部走远,陈启这才转头看向唐梅,“想不想知道洛右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唐梅眼巴巴,“当然想!”
“那你靠近一点。”
唐梅眼巴巴靠近,就看见陈启不知何时抄起了一块板砖。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露出惊愕的神情,就被一板砖闷晕过去了。
陈启动作飞速将唐梅扛起,小声说:“等你清醒了,你就知道了。”说罢,他就扛着唐梅,绕道到殿后寻林福雪。
在他离去不久后,哗啦啦!哗啦啦!一阵风儿吹起餐桌上的餐布,海蓝色的餐布随着海水猛地掀起,露出桌下一张震惊的脸。
正是大川。
露天庭院足足沉寂了五分钟左右,大川才消化了这巨大的信息量,满脸惊悚地爬起来,又迅速向庭院外游了出去。
一路上躲避宫人的视线,千辛万苦才寻得关押九重澜的宫殿。不得不说不愧是姐弟,当初红红拆卸下来的窗台,刚被宫人们重新装好,便又一次被大川暴力拆除。
他推开窗户,一见到九重澜便焦急喊,“大人!我来救您啦!”
九重澜端坐在台阶之上,闭目养神。即便听见了大川的声音,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大川更急,双颊鼓起吐出了一个泡泡,他将泡泡戳破。殿内顿时出现不和谐的声音,“洛右使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洛右使,逢场作戏,当不得真啊。”
九重澜眉头轻皱,侧目看去。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大川面露激动,又马不停蹄吐出了好几个泡泡。一一将这些泡泡按照顺序戳破,于是餐桌上的那些对话、那些哀叹与惋惜仿佛是旧景重现,一声接着一声在殿内骤然间响起。
最后定在一句:
“洛右使都亲口说啦,他不会动情。”
“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殿内一片死寂。
九重澜眉头微皱,侧脸依旧是一片冷清。大川摸不准他此时的情绪,更摸不准他现在在想什么,只能小心翼翼说:“大人,您被他给骗了!在鲛人族骗了一次还不够,在海神宫他竟然还想要骗您,您快走吧!”
大川正要再说话,此时九重澜终于微微偏过头,默不作声与他对视。
“……”一阵从骨髓中幽幽冒出的胆寒之意,迅速包裹了大川整个人。
他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九重澜开口,声音沙哑说:“他是被迫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大川震惊,下意识反驳说:“您的意思是他被迫当海神的右使?被迫将您哄骗到海神宫来,又被迫将您的一缕发上交给海神?”
这完全说不通啊!
他苦口婆心劝诫说:“大人,我知道您认他是您的有缘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忍让。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更何况这是一根歪脖子树,枝丫都歪向了海神,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海神啊!”
大川所说之话,句句如同钝刀子,缓慢地切割心腹施以凌迟之刑。九重澜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大川忍不住再说:“已经拿到了鲛人发,下一步就是要取您的玉骨啊!失去了玉骨,您此后都将不良于行!”
“再往后呢?”
“谁也不知道他还想要您的什么,最终目的不过是想让您强制性分化。您本为鲛人,若是自愿分化也就算了,可强制性……这个世界上有哪一个鲛人是强制性分化的,您当真会心甘情愿做一个人类?!”
若是简云台在场,恐怕都要鼓起掌来了,大川这些话句句在理,他听了恐怕都会觉得无可辩驳。可是九重澜却至始至终一个表情,眼底的情绪没有丝毫动摇。
大川趴在窗台上看了会儿,又觉得难以置信,“我实在是不明白,您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敏锐察觉到,九重澜关注的重点似乎与他有些不太一样。
他所关注的,当然是取玉骨、强制性分化等等等等……但是九重澜却从那一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海神”之后,便陷入沉思。
为了海神?
世人都道海神座下右使者情债千千万,却总是能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因此大家私下里都在传,也许这位名为洛生的右使者,心中早就有了钦慕之人。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海神了。
这些大川也有想到,一时之间他心里百感交集。迟疑数分钟后,才红着眼眶问:“大人……您是不是要抛弃鲛人族了?”
若是强制性分化,那么九重澜从今往后,便再也不是鲛人了。
他将会被大海厌恶,浸泡在海水中,浑身上下都将会被针扎一般剧痛。
那是因为大海在排斥他。
在惩罚他。
只是想起往日追逐海浪的白发银鲛,日后永生都不能踏足到海水之中,大川就觉得难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凄凉。
不等他继续规劝,九重澜突然抬眼,挥手间便大浪层层翻涌,“啪”的一声巨响,重新将敞开的窗台钉死。
“……”大川呆滞看着眼前重新钉死的窗台,半晌后猛地抹了把脸。
调转身形,迅速游远。
九重澜大人现在已经陷进去了,就像洛生右使过往蒙骗的那些人一样,他不想大人落得个一模一样的结局,被欺骗至死。
要尽快回族群,将今日所见的一切全都告知长老们!大川最后看了一眼海神宫,重重宫殿,白瓦红砖,蚂蚁一般的人形在各个旮沓角落里行色匆匆、奔波行事。
这是一座被框起来的王宫,这里的所有人都被框了起来,鲛人本自由自在,属于大海,怎么能框在这种地方了却残生?
快去找长老们!
大川暗自下定决心,眼底重新出现希望,长老们一定能够骂醒九重澜大人!
另一边。
几乎在窗台封死的下一秒钟,简云台就踏进了宫殿,第一眼便看向了窗台。
有异样。
封条碎了。
也许是红红又来了?简云台没有多想,脑子里还在想红心乐的事情。
说来也无奈,他今天下午在整个海神宫里兜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红心乐。这人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偷懒玩骰子了。
提着食盒走到九重澜身边,简云台顺势坐下,抽出碟子一一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