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胎
谁知,这话还没落音,就听到吧嗒一声。筷子歪掉了。韩四姑脸上的笑容瞬即消失,阴沉了下来,冷眼环顾了四周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眼神锋利,打量了有一会儿,她哼了一声,挑起嘴角讲:早有传闻说这孩子不干净,果不其然。
母亲很尊敬她,错愕之余,小声问道:姥姥,咋了啊?关俺瞎伢子啥事儿?
韩四姑一指我,厉声吩咐道:把这孩子弄走,否则请不来灵。
一只粗糙的大手从后面箍住了我的脖子,是我父亲。他扯着大嗓门问:把这逼崽儿弄哪儿去啊,关屋子里行不。韩四姑点了点头。但把我弄进屋子里之前,她从一只盒子里面抓了一把臭烘烘的黏物抹了我一脸。我问这抹的是啥东西,她回答说是公鸡屎。
被锁进屋后,我忍不住好奇,爬到窗前的桌子上坐定,看外面的韩四姑怎样施法。她再次把筷子竖起来后,在一张红纸上记下了我奶奶的生辰八字,把我大伯叫过来,把纸条贴在他的额头上,并扭头问我爷爷:张桂芬是你的正妻不?
张桂芬就是我奶奶的名字。
我爷爷红着老脸往地上呸了一下子,说这不废话,老子这辈子就打过这一个洞。韩四姑又问我大伯:“你确定你是恁娘亲生的不?”我大伯说你这不又是一句废话嘛,我打哪窑子里烧出来的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韩四姑说声那好,就闭上目,口中神神叨叨地念了起来:嫡长子,正妻生,娘俩连着脉,不妨借个身,请大神,好指路,不白问,荤素伺候,金银元宝给你烧......
念完后,她倏然睁开眼,嘴巴抿尖,从碗里猛拔了一根筷子,在我大伯眼前晃了几圈,冷不丁地插进了他的鼻孔里,一下子没进去半截。我大伯凄厉地叫唤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啥反应,就被韩四姑一手掐住了脖子。
接着她一腿横挡在我大伯脚跟后面,掐着他脖子的手使劲往前一推,扑通一下子,把我大伯给生生撂倒在地上了,扑过去骑到他身子上,从地上抓起一块先前备好的板砖,照准其面上使劲糊了上去。
随着砰一声。我大伯晕厥了过去,额头上冒出一个大青疙瘩,插着筷子的那只鼻孔里一个劲地往外溢血。
“你这是干啥?要弄死俺哦!”我大娘蹦了起来,俩手猛拍下大腿,脸上失色,嗓音发颤。
“这你别管啦,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死不了人的。”韩四姑笑眯眯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将另一根筷子从碗里拔出来,然后挥手招呼我二伯。我二伯神情顿时慌了,摇着头说你别找我。拔腿就往外跑。韩四姑又转首瞧向了我父亲,手摆得一个用力。
我父亲也慌了,迟疑着不敢过去,捂着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再换个人呗,我这几天上火,鼻眼生了疮。韩四姑弯下腰,把手上的筷子戳入我大伯另一只鼻孔里,说光扎一个人的鼻子眼就够了,你且过来的,还有其它事儿呢。
待父亲过去后,她从一只旧瓦罐里掏出一块干巴巴的黑块子,递过去说这是陈年老糕,好东西,快吃了吧。父亲接过去放在鼻下闻闻,皱起眉头,说不吃中不。韩四姑说不中,不吃找不到恁娘。父亲就把黑年糕给嚼着吃了,说为了俺娘,狗屎我都敢吃,啥叫大孝子,就我这号的。
接下来,韩四姑又掏出了一个玩意儿,绿色的,圆的,像田地里常见的马泡瓜。捏崩了让汁水落入一碟子中。又取出一只活蹦乱跳的蛤蟆,用剪刀铰开它的肚子,将里面的内脏一古脑挤在碟子里,浇了半袋子酱油,再拿根筷子拌匀了。端起来让我父亲给吃下去。
只见我父亲的表情犹如被鸡蛋给噎住了,说这么恶心吧啦的玩意儿,谁能吃下去。韩四姑说你刚才还讲你为了恁娘,连狗屎都能吃,这些东西不比狗屎强么。父亲打了个嗝,说刚才吃了那块年糕,胃多难受,老想吐,咋回事。韩四姑说你千万不能吐,不然就白吃了,那年糕是用尸油做成的,当然腻得慌。
吞下碟子里的东西后,父亲的喉咙里连发出一阵唔唔之声,好几次险些吐出来,始终紧咬着牙关用力往下咽,忍得脖子上的条条青筋清晰凸显。韩四姑让我爷爷去捉了一只老母鸡,割破脖子取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血,往里面扔了两颗白色泥丸,听得噼里啪啦作响,鸡血竟然跟沸腾了一样,不停地冒出大量气泡。
听到韩四姑让自己再把鸡血喝了,我父亲挤吧了挤吧眼睛,泪珠子掉下来,说早知道受这腌臜罪,还不如往俺鼻子里掖根儿筷子呢。韩四姑说为了恁娘,你到底喝不喝,可别枉费了你大孝子的名声啊。
一咬牙,捏住鼻子,父亲端起那碗鸡血,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干完了。之后将空碗使劲往地上一摔,骂了句我日他个亲娘嘞。
没过多久,我父亲的肚子就胀了起来,浑圆如皮球,把褂子都给撑得崩开扣子,一连串地放了好几个大响屁,味道异常难闻,且扩散性强,我躲在屋里都闻到了,不禁抬手掩上了鼻口。韩四姑尖着嗓子喊:把屁憋住!把屁憋住!放了都白搭啦!
我父亲赶忙夹紧了大腿,还用俩手捧住腚瓣子往里推挤,直憋得浑身打颤,却又忍不住打出了气嗝。
“委屈了,老三!”按照韩四姑的吩咐,我爷爷找了根绳子,系了个活套,拴在我父亲的脖子上,使劲一拉,刹了个结实,给勒得脖子出现了很深的沟痕。不过这招挺管用,我父亲再打不出来气嗝了。但随着肚子越来越鼓,他下面又开始噔噔地放屁了,急得我父亲头上冒汗,屁股一扭一扭的,身子不住地往后偎,试图想把屁给夹住的样子。
“这到底咋弄啊?光跑气!”我爷爷急得直跺脚,冲韩四姑嚷道。
“哎!还能咋弄?塞呗!咱又不是没东西。”韩四姑从包袱里掏出一块橡皮疙瘩,递了过去。可我爷爷不敢接,脸上已经很不好看了:“塞.....塞哪儿?”“哪儿漏气塞哪儿呗!就是拉屎用的那个腚眼子。”韩四姑不耐烦了,声音加大了分贝:“快点儿吧,一会儿气都跑完啦!”
把父亲的后门给堵上之后,他的肚子持续膨胀,犹如要马上分娩的孕妇。嫌束得慌,把里面套的秋衣给脱掉了,露出鼓梆梆的肚皮,上面青筋凸显蜿蜒,宛如爬着一道道的蚯蚓。
眼看这肚子再胀下去,就要爆炸了。韩四姑扶我大伯起来,让他坐着,掏出一些胶泥之物,将他的耳朵塞住,眼睛也给糊上了厚厚一层。扒下他的上衣,露出后背,使毛笔点了朱砂在上面划了一道符状的图案。
最后,再给他翻个身,用个橡皮疙瘩把后门也给其堵上。
接下来,韩四姑念叨了一句:尸气冲身。要让我父亲跟大伯连接住嘴巴。我父亲不愿意,嫌我大伯有一口黑糟牙,出个气比粪坑里发出来的都臭。“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他妈的还事儿多!”爷爷照他头上狠狠劈了一巴掌。
“不要墨迹,时间长了,尸气能让你的肚子烂掉。”韩四姑催促起来。
当两张黑紫的嘴巴贴到一块时,韩四姑在指尖上涂了一些辣椒油似的红色液体,摁上了我父亲的肚脐眼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