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棺上路
那女人呵呵笑道:“小子,你还不求你爹啊!一会儿,等我把你头皮揭下来,你可就能看见一群鬼魂对着你脑袋吹气啦!”
刚才消失的那些鬼魂果然又冒出来了,森森冷笑着围拢在我身边,伸手抓向了我的脑袋。我只看见数不清的手指头在我眼前乱晃,没有血色的指甲盖正对着我的眼珠子一点点伸了过来……
我想闭眼,眼皮却被人掐着抻到眼眶顶上,就那么看着他们伸手来扣我的眼珠子。
就在那只恶鬼的手指头马上要划着我眼仁的时候,我头顶上忽然咔嚓响了一声,掐着我眼皮的恶鬼一下松开了手,我的眼睛也紧跟着闭了起来。
就在我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耳朵边上的动静乱成了一片,我只觉得有鬼在哭、有人在喊、有风在刮……偏偏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是耳朵里嗡嗡直响,人也跟着摔了个跟头。
我睁开眼睛一看,我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了。他上吊用的绳子还挂在脖子上,绳子的另外一头上挂着一截断了的树枝。
我眼看着我爹猛一甩头,他身上那截上吊的麻绳就像是鞭子一样,带着风啸往那女人身上抽了过去。绳子刚抡到一半,忽然啪的一下断成了两截,半截拴着树枝的绳子转着圈飞了出去,在那个往后直退的女人脚上缠了几圈,一下把她放翻在了地上。剩下半截绳子却在惯性的作用下,在我爹脖子上缠了好几圈。
我爹也没管那绳子,跑到我身边,抓起我的一只手,撒腿就跑。
我这时候才仔细看了他两眼。他上吊用的绳子还挂在脖子上,像是条围脖似的在身后直飘,脸色也白得吓人,两只眼睛像是要鼓出来一样,凸起在眼眶子外面。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死了没有,就知道跟着他使劲儿跑。
我们爷俩还没跑出去多远,一阵旋风就从我后面刮了过来,冷得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阴风,围着我俩直转。刮在地上的风就像是有蛇过草似的沙沙直响。
“缠脚风啊!”
我爹说过,要是在野地里看见一阵旋风刮着地上的浮土在你身边打转儿,千万别往出迈步,就站在旋风当中等着,风什么时候停了,什么时候再走。
那是小鬼儿藏在风里,等着拽人的脚呢!你往风上一踩,保证得被鬼缠住脚脖子,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万一脑袋磕在什么地方,说不定就能要了你的命。
现在,明明看见缠脚风等着绊我,却不得不往上面踩。我铆足了劲儿想要一下跳过去。可脚刚抬起来,就像是被人使劲儿掀了一下,整个人脸朝下往地上摔了下去。
☆、第五章 黄泉口
还没等我落地,就看见一只手从风里伸了出来,把一块带尖儿的石头推到了我脑门下面。这要一下栽下去,我的脑门子肯定得磕石头上……
“哎呀--”
就在我马上要摔下去的当口,我爹使劲一拉我手腕子,硬是把我给拎了起来。可我冲得太猛,脚下没收住劲儿,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半吊在空中转了半圈,脑袋差点撞在我爹膝盖上。手腕子也跟着咔嚓一声,被我爹硬是拧脱了臼,顿时肿的像是馒头一样。
我爹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抓着我的手腕往上一拎,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把我抱起来抗在了肩上,玩命地往前跑。
我趴在爹背上下意识的一抬头,正好能看见那个女人一跳一跳地从后面追了上来。她跳起来一下足有三四米远,两只脚也正好悬在跟我脑袋一齐的高度上。
她的脚在我眼前一晃的功夫,我刚好能看见她脚脖子上缠着的那根麻绳。刚才我爹从树上跳下来之后,就先甩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根上吊用的麻绳,把她的脚给捆住了。这会儿她肯定是怕把我和我爹给追丢了,才顾不上解开绳子,就这么跳着追了过来。
我爹从步家带出来的玩意到底是什么?值得她这么玩命儿的追我们?
我爹开始跑得还不慢,可是跑着跑着,就像是被人给拦了一样,连着停了好几回。那女人就趁着这功夫,一窜几米地追上来了。
我生怕那女人追上来先给我一下,连脑袋都不敢低,就那么拧着脖子看着她,那个女人连蹦了几下之后,我眼看她忽然一下蹦起来老高,穿着一双红色皮鞋的脚尖在我眼前往上一晃就没了影子。
她蹦我头上去了!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袋里闪过,就听见一阵像是吹哨似的声响从我脑袋上面落了下来。我顿时觉得脑瓜皮一紧,就像是能看见后面有人伸手往我后脑勺上抓一样,整个脑袋都跟着发麻了。
就在闭上眼睛硬着头皮等着有人东西打在我脑袋上的时候,我爹忽的往前窜出一步,那女人的手指甲就顺着我的头皮划了下去。我只觉得脑袋顶上被她挠得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巴掌上全都是血。
那个女人应该是打算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拽下来。可她一下扑空了之后,手上借不着力,脚下还被绳子捆着,顿时一个马趴摔在了地上。等她爬起来,我爹已经背着我钻进了一片林子,七拐八拐地在林子里乱跑,几下功夫就把那女人甩没影儿了。
虽然不知道我爹用的什么办法甩开了那个女人,但是她肯定就在我们附近,而且追得还挺紧的。因为,我能听见我爹脚底下的树叶被他踩得直响,而我们俩附近的树叶也一样响个不停,并且是跟我们往同一个方向响的。就好像是有人在我们边上追着不放,可是偏偏又看不见我们俩在哪儿。
“有鬼给那个女的领道儿……”
那些恶鬼能动手拦着我爹,怎么就不能领着那个女的追我们?只要方向对了,说不定,她就能从那棵树后面钻出来。
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哪颗树后面都有人,控制不住地想往两边看。可是我看了两眼之后,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爹这是要往黄泉口跑哇!他想干啥?
这边山里有个绝处叫“黄泉口”,那地方不仅山高林密,一年到头也看不见太阳。最吓人的是,山窝子里面有个半亩地那么大的泉眼。从泉眼里冒出来的水浑的像是掺了黄泥,碰一下都能冻僵骨头;到了晚上,还能听见有人在泉眼边上哭。最奇怪的是,黄泉口的水从泉眼里冒出来,却不往别处流,全都灌进旁边的一个山洞里。
村里人都说,黄泉口的下面通着阴朝地府,那水不是人间的东西,所以阎王爷不让他往人世间流,才从哪儿来又回哪去的。解放前,还有人往黄泉口里扔过童男童女,说是为了祭鬼王,堵泉眼。
十里八村的人没谁敢往那里去。就算真有人走黑了山,迷在林子里出不来,上山找他的人,也不敢往黄泉口找。最多在远处喊两声也就算了,再走近些,就等于入了土,没人能再出来。
“爹,爹……你跑错地方啦!那边是黄泉口……”
我趴在我爹身上没命地喊,可他却像是听不见一样,越跑越快。
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像是有小孩儿在远处使劲儿哭,那声音尖得直刺耳朵,一听就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爹,别跑了,我听见小孩哭啦!我真听见小孩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