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竟然不是人?!
山林中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哀乐, 他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一条消息:今日是守庙人的头七, 那是给守庙人哭丧的录音机。
心底有股冲动迫使他往下走去, 手上的香炉盆也越燃越旺, 预示着有大妖在周围出现,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熟悉到让他有种想扔炉回家的冲动。
他挤进观众席, 试图合群,并对季明希说:“这应该是我和你相遇的那天, 没什么好看的。”
扔在地上的香炉盆越燃越旺, 升起的浓烟化为粗壮的黑蛇, 冲艾左思张嘴哈气,攻击性十足。
“卧槽,这什么东西。”艾左思被吓得跳起来,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那么邪门。
而更邪门的事情在后面,黑蛇烟雾浮在空中,朝山中窜去,看样子像是锁定了目标,没过几秒,他就能听到远处传来哀乐与哭嚎声,与山林中那个断断续续的不一样,这个声音不但清澈嘹亮,而且正朝他飞速奔来。
四个无面纸扎人抬着一具棺材从黑暗中出现,每一步都轻得像是飘在地上,堪堪在他的面前停稳。
属于腐尸的恶臭扑鼻而来,即使屏住呼吸,那股味道也能从眼里钻进去,他甚至能感受到这气味像活物一样顺着他的血液流经四肢,恶心得想要干呕,却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不敢动弹,艾左思的心被提到嗓子眼上,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围安静得连蝉鸣鸟叫声都没有了,只有轻微的滴答声,像是水珠落到草丛上。
艾左思艰难地将视线转移,只见这黑红色的棺材正在往下淌血,那么暗红色的血液,没一会儿就将这片青草地染上红色。
“是谁……在召唤我。”阴冷的声音从棺材内发出,像是索命的厉鬼,带着将人拉下地狱的阴寒。
艾左思疯狂摇头,发挥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扔铅球实力把香炉盆往远处丢,企图毁尸灭迹,然而半点用处也没有,下一秒那香炉盆就回到他的手中,硬是让他这个工具人走剧情。
又有两条巨大的黑蛇从香炉盆里钻出来,在半空交颈缠绕,然后被棺材吸了进去,滴着血的棺材盖陷了下去,铺天盖地的腐尸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哗啦”,有轻微的水声响起,似有什么从水中浮现,啪叽啪叽地在烂肉里重生。
那是一个被白色毛发覆盖的纸扎人,只是那些白色都染上了鲜红,顺着她的动作滴落,恐怖,阴沉,恶心,世界上没有任何一部恐怖片能做出这样的特效,只一眼就能让人做上三天噩梦。
艾左思头一次觉得,痴迷寻找妖怪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被那不知名的力量操控者将香炉盆递过去,就连声音都不是自己发出来的,“鬼车大人,这是献给你的贡品……”
香炉盆从他的手中脱离,晃晃悠悠地飘到棺材那边,宛如腐尸烂肉的纸扎人趴在棺材边缘,看不清的面容的脸裂成两半,将那染着火的香炉盆吞了进去,发出餍足的喟叹。
她的身上冒出浓浓的黑气,就连声音都比刚才多了几分疯狂:“车不走空,上来吧。”
地上冒出两个红黑色的纸扎人,手上还拿着滴着血的锁链,一步步朝他逼近。
艾左思想起在山下听过的关于鬼车的事情,都说“鬼车一言,见阎王爷”,他如果上了这车,多半没有好下场。
明知道这是幻境,依旧控制不住地害怕,意识也开始涣散,就好像刚才被控制住心神沉浸于幻境那般。
他用力咬住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从逐渐沦陷中醒来,但没有丝毫用处。
艾左思转过头,看身后那群毫无压力吃着薯片的小鬼,这才有些清醒,但依旧控制不住地说出了环境中设计好的台词:“鬼车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季车车有些激动地嘬了一大口可乐,开心欢呼:“好耶,艾老师叫我大人。”
艾左思:???
等等,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脑中闪过无数个记忆碎片,他好像也在学校见过纸扎人开着棺材在学校里飙车,但因为都是在半夜看到,他一直都以为是在做梦,现在想想,说不定不是梦?
他转头打量另一边的鬼车,也许是设置好的幻境之物,它就和固定NPC一样靠特定的内容触发事件,而对另一边正在郊游野餐的人群视而不见,只是努力地散发着自己阴暗恐怖的气息,那股凛冽的杀气,就算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得到。
他再转头回来,自称是鬼车的季车车正在嘬自己沾满薯片碎的手指,还傻笑着跟季明希再讨一包,杀气不见半点,傻气倒是不少。
艾左思走过去拿起属于自己的可乐,吨吨吨地喝了好几口都没有冷静下来。
这两个怎么可能是同一个物种啊!
远处的两个纸扎人还拿着绳索蓄势待发,只是失去需要捕捉的人后,他们也定格在原处。
百晓生也左右看了眼两个不同版本的鬼车,不解道:“你这不是能吓人吗,当初为什么还变成小女孩的模样,果然你就是在故意卖萌等季老师捡吧……偷袭可耻啊!”
季车车把薯片塞到他的嘴里,压低声音威胁:“闭嘴吃东西,小心我变成那副模样把你泡棺材里。”
离得很近停了全过程的艾左思默默放下可乐,好的,确定了,这俩就是同一个妖。
不过代入了季车车可爱的脸蛋后,这个鬼车突然就没那么可怕了,脑中那种被控制的混沌感也消失不见。
艾左思放下可乐,毅然决然地往前走,“休息结束,我也要去奔赴我的战场了。”
他任由那两个纸扎人把他捆起来,带到棺材前,棺材里全是黑红色的黏稠血液,身边还有个滴着血的腐尸……他的战场,是不是有一点险峻。
他忍不住挣扎起来,但无论如何用力,始终挣不开那两个纸扎人的手。
想起学生当初那句“遇事不决找老师”,他果断回头,喊道:“季老师,救我!”
季明希快速站起身,三两步走过去,将艾左思往自己的方向一拽,两个纸扎人的手便断开,随着艾左思一同去往季明希那边,手上硬如钢铁的绳子也如纸张一般碎成几截。
失去人质的纸扎人垂头定在原地,像是待机的机器人。
李二狗上前看了眼棺材,他在山神庙里当了一辈子的守庙人,也从没见过棺材里的那种情形,他看向季明希的眼中有几分同情与敬佩,不愧是当老师的人,连这种车都能面不改色地坐上去。
想起当时鬼车那句“车不走空”,他感激地对季明希说:“当时若不是您主动上了鬼车,那么要坐车的人就是我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看季明希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艾左思,对季明希这个校长的敬佩直线上升。
季明希解释:“其实我那时候坐还不错,里面又干净又整洁。”
所有人又往那黑乎乎的棺材里看了一眼,这腐臭味几乎都要实体化了,怎么看都不是又干净又整洁的样子……
只有季车车的视线带着垂涎,似乎很满意幻境中的自己这副吓人的模样。
季明希不得不为自己家的孩子正名,他把手搭在季车车的肩上,说:“变一个当时的模样给他们看看。”
季车车不舍地收回视线,不一会儿,空地上出现了个一模一样的棺材,只是季车车这个没有滴血,看起来正常多了,因为她更喜欢睡在棺材里,所以里面铺上了厚厚的被褥,看起来就暖呼呼的,顶上挂着暖黄色的小夜灯,棺材旁的录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舒适又温馨。
艾左思:……
他的嫉妒心要爆炸了,同样是鬼车,怎么还搞差别对待呢!
“搞错了。”车上的可爱纸扎人挠了挠头发,在艾左思期待的神情中又变了个模样,这次总算有些阴森了,走在树林里肯定能把人吓一跳的那种。
艾左思指着车里的枕头问:“这个是不是忘了收回去了?”
季车车理了理小枕头,回答道:“不是,纸人力气不够,抬棺颠簸,不垫个枕头的话容易敲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