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异闻/冥芝
“我的意思是,他们说他养血尸嘛。”阿水连忙改口,我沉默,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想到当年他惨死时心里一定放不下茅屋里重病的妻子小法,心里很不是滋味,阿水见我没说话,接着说:“不过阿茂,也许当年他养棺材菌的时候,真的出意外了,把那个血尸给养出来了,要不当年别人也不至于……”
“没那么邪乎,十有八九是以讹传讹。”我说,心想那些愚民也真会胡说八道,打死了人家不说,还编出来那么多鬼话,不过转念一想,那人为了养棺材菌,势必要去掘别人家的坟墓,别说那个年代,就是放在现在,你要去挖人家坟墓,别人都要和你拼命,他养棺材菌为了救妻子的命,可别人不理解,认为他在搞邪术,还挖人坟墓,不被人打死才见鬼了。
肖肖在看电视,听我说了和阿水的电话内容后,急忙凑过来听,得知那人是被一伙村民活活打死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那人也太可怜了,还有小法,躺在床上等自己的丈夫,却不知道他已经被人打死,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死……”肖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哎。”我叹了口气,摸摸肖肖的脑袋,说:“就是命吧。”
“叶茂。”肖肖哭了一会,抹了把眼泪抬头纹我。
“嗯?”
“如果是我得病了,需要棺材菌,你会不会冒着被人打死的危险也要给我种棺材菌?”
“这个嘛……”我哭笑不得,女人都这样,一说点例如和爱情有关的东西要往自己身上揽,“现在都火葬了,想养也养不成了。”我说,琢磨着最好赶紧换个话题。
“我是说如果嘛,如果我病了,棺材菌也可以养,你会不会养?”肖肖不依不饶。
“唔……我想我应该会养的。”
“你还想?你居然还想了一下!还说什么应该会!”肖肖冲我叫起来,用力在我胳膊上拧了一下,痛得我跳起来,“叶茂,你根本就不爱我,哼!”她倒生起气来了,背过身不肯理我。
没关系,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是不太讲道理的,对付这个我有办法,觍着脸赔小心,说说情话拍拍马屁,不一会,肖肖嘴角漾出来笑意,斜了我一眼说:“这才差不多。”我心里顿时舒出一口长气,接着拿起遥控器,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调起台来。
“哎,叶茂。”肖肖一把抢下遥控器,挪到我身边,“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问题。”肖肖这么一说,我脑袋顿时就大了,难不成这丫头又开始幻想自己罹患怪疾,要我冒着被人揍死的危险去掘人坟地养棺材菌?
“什么问题?”我战战兢兢地问。
“叶茂,你声音怎么变了?”
“我嗓子痒。”
“我替你倒水去。”
“不用,不用了,你说什么问题来着?”
“那株棺材菌有问题。”
“你昨天不才说过么?”我说,暗松了一口气。
“是呀,不过我突然一下更确定了,昨天我和你说你还不信,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昨天刚拿回棺材菌,你晚上就莫名其妙梦游了,一定是这株棺材菌有古怪,是它在捣鬼。”
“可棺材菌没丢之前,也放在家里,没出什么问题啊。”我说。
“唔……”肖肖一时也想不出好的解释来,“反正我就是觉得棺材菌有古怪。”
“那你觉得有什么古怪呢?”其实我觉得肖肖说的不无道理,又看她鼓着腮帮子一脸严肃状,模样十分可爱,我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在她的脸颊处戳了一下。
“哎呀别闹。”肖肖拍我的手,继而视线瞥向电视柜的左侧柜门,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说不定……说不定棺材菌里真的有鬼。”在肖肖说完这句话后,头皮没来由的飞快地麻了一下。
我忽然想到老石在医院说的那件有关他师傅黄七味的事,难道这株棺材菌,和他师傅当年服用的那株棺材菌,有某种共同的作用,吃了它,会不会……
“叶茂。”肖肖打断了我的思考。
“嗯?”
“想什么在?”
“没什么,胡思乱想。”我打了个哈欠,说。
“唔……阿水打算把这东西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说先放在我这里,这家伙,又想卖钱,又怕鬼找上门来。”我摇摇头说。
“叶茂,你说世上真的有鬼吗?”
“说不好,你想想那条怪路,不过也许不关鬼的事,听说过平行宇宙不,也许我们当时无意中踏入了另一个空间来着。”我说。
“不懂。”肖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也不懂,瞎说的。”我摸了摸她的脸。
“我很好奇,也有点害怕,叶茂,你说你是不是中邪了,会不会被那个东西缠上啦?”肖肖抱起双臂,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我笑起来:“傻丫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接着我又说,“放心吧,别跟阿水似的疑神疑鬼,说不定只是凑巧。”我安慰肖肖,伸手搂过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移到电视柜左侧柜子的柜门上。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天刚刚黑,困意就席卷而来,草草洗漱后,我爬上了床,头才挨上枕头,眼睛就合上了,迷糊中感觉肖肖走到旁边,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含糊着应了几声,很快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半夜时分,依稀听见楼下有人噼里啪啦的放爆竹,爆竹声过后,隐约听见客厅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敲门声音不大,轻轻而又礼貌的叩击,我用手肘推了推肖肖,她嗯嗯两声,翻个身,并没有醒来。敲门声仍在继续,不急不缓也不重,但持续执着,大有不开门就绝不罢休的势头,我起身下床,慢慢走到客厅门前,问了声:“谁?”
“我,一楼的。”声音沙哑苍老,我听着耳熟,透过猫眼一看,原来楼下102户的那个的老头。老头人不错,和善热情,平时见到我和肖肖会主动打招呼,有一次我们卫生间水管漏了,肖肖一个人在家不会弄,还是老头上来帮忙弄好的。不过这么晚了,他来敲门做什么?我并没有多想,打开门,老头对我一笑,说:“我要走了。”我茫然不解,但脑袋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然后我让开空,示意老头进屋。老头进屋后,哪里也不看,径直走到电视柜最左侧的柜子前,随后转头冲我点了一下,接着拉开柜门,整个人嗖的一下,像果冻一样被吸进了仅能放下一只饼干盒的柜子里。棺材菌就放在这个柜子里。我呆若木鸡。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
第二天上午,我和肖肖下楼吃早饭,看见102那户人家的大门敞开,人来人往,显得很热闹,隐隐听见屋里有人在哭,楼道前的小路两侧摆了些花圈,路面上铺满了爆竹碎屑。一向其他邻居打听才知道,昨天晚上,102的老头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