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异闻/冥芝
“你才虚,你这个卢虚虚。”我记得我当时这样反驳他。
中医药大学一附院的新门诊大楼刚落成不久,外观看起来像五星级宾馆,气派得要命。我走进大厅,服务台后站着两个身材高挑的迎宾小护士,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下午两点半左右,来医院就诊的患者并不是很多,宽敞明亮的门厅显得有些冷清。卢子岳上周由门诊调去了住院部,我径直穿过门诊大厅,来到住院部,卢子岳所在的综合科在二楼。
“哟呵巧了,刚查完房你就来了,走,办公室去。”卢子岳朝我一挥手,昂首阔步地往医生办公室走去,白大褂在其屁股后头一飘一飘,神气极了。
我朝护士站里看了一眼,里面站着个相貌姣好的小护士,脸上犹带笑意,也正在往外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个正着。小护士立刻偏开头。我在心里“哦”了声,难怪卢子岳心情好得不像话。前些日子问他在医院有没相好的小护士,这小子还一脸道貌岸然,说不到三十岁绝不考虑男女问题,好像不满三十他的小鸡鸡就不能拿出来用似的。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家伙该不会到现在还是处男吧?据我所知,除了初中和某女生那次拉拉小手的青涩接触外,他好像再没谈过恋爱。
五、尸蕈
进到办公室,卢子岳哐啷啷地拽过一把椅子,一边招呼我坐,一边问:“哎叶茂,你电话里说的那个,什么非常珍贵的药来着?”
我从无纺布袋里拿出棺材菌,递给他,“就是这个东西。”
“这个是……”卢子岳接过棺材菌,皱着眉头打量,以十分不确定的口吻自言自语道:“这个是黑芝吧这个……不过不太像啊。”
“怎么样,没见过吧?”我有点得意,到底有你卢子岳也不认识的中药啊。
“还真要向你讨教,这是什么药来着?”卢子岳一反常态,居然谦虚地向我一个外行请教起来。
看他这么不耻下问,我也就不再卖关子,“我告诉你吧,这个东西是……”
“这是师训啊这是。”一声略带惊讶的男中音打断了我的话,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了我和卢子岳身后。此人身材高大,和卢子岳差不多高,看模样四十五岁上下,皮肤黑,胡子拉碴,面部的线条十分硬朗;白大褂像缩水缩过了头,皱巴巴的挂在身上,除了颜色,和风干的咸菜几乎没区别,下摆明显短了一截;这人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几个月从来没梳理过,一撮头发在其脑袋左后侧昂首翘立,十分卓尔不群。看见我,他像见到老熟人似的对我点了点头,我同样点点头示意,报之以微笑。
“老石,你刚才说这是什么?师什么来着?”卢子岳屁股离开椅子,举着棺材菌问。
“师训啊。”叫老石的医生从卢子岳手中接过棺材菌,回答说。什么“师训”?明明就是棺材菌嘛。
“这是棺材菌。”我忍不住插嘴说。
“唔?”老石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说:“没错,俗称棺材菌,还有其他一些民间叫法,什么地灵芝血芝冥芝对口芝的,不过最早医书上记录的名字,叫尸蕈。”老石说到这,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化验单,撕下一张摆在桌上,在背面写下了两个字——尸蕈。大概是为了我和卢子岳能看明白,他的字写得非常端正,完全不像医生开处方时的鬼画符。
原来是这个尸蕈,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指着第二个字问:“这个字,读训?”
“对,蕈,尸蕈,就是你说的棺材菌。”他顿了顿,又耐心地跟我解释“这个蕈字,就是菌类的意思,比如蘑菇。”
“哦,明白了。”我受教匪浅,同时觉得这个老石博闻广识,医术也肯定不一般。
“这是药么?我从没听说过,尸蕈也好棺材菌也好,好像一般的医书上也没有记载吧。”卢子岳挠着头皮问老石。
“嗯。”老石点点头,说:“知道的人确实很少,一般医书上对这个东西也没有记载,我也只是在明代李中梓的那部《辨药指南》里看到过,书里对这个东西有一点介绍,但总共不到三十个字。”说到这,老石顿了顿,接着又说:“我年轻时,在庄县中医院的时候,跟过一个师傅,他治癌很有一套,在他治疗此类疾病的方子里,棺材菌这味药,是一定有的,他写方子的时候把这味药写作对口芝。”
“对口芝?”卢子岳眯起眼睛问,“嗯,说是棺材菌生在在棺盖内面,位置一般都是在尸体头部这个地方,和嘴巴相对,所以又叫对口芝,这东西别名很多,基本上一个地方一个名,民间流传的也很玄乎,说棺材里要长出一株棺材菌,首先棺材材质要好,尸体必须是生前吃了许多人参的男性,入棺后还必须喷一口血在在盖板上,七七八八各种条件加起来,才能长出这么一株棺材菌。”
“至于么?”我瞠目道。
老石一笑,说:“当然不至于,无非都是一些民间传说罢了,其实这东西就是长在棺材里的一种菌,虽说不常见,但也不至于像传说里讲的那么玄乎。”
“那这东西药效如何?”卢子岳问。
“还不错。”老石回答。
“那我怎么从没见你用过?”
“这东西不像其他药材,有钱也难买到,另外……”老石说到这,像是有难言之隐似的,忽然闭上嘴巴,不再继续。
“怎么了?”卢子岳问。
老石摆摆手,意思是不说了,接着问卢子岳:“这个东西是哪弄来的?”
卢子岳指了指我,“我朋友的,说是要卖。”老石一脸疑惑望向我。
“是这样的,我老家有个亲戚,在山里无意中捡到的,希望我能帮他卖掉。”我解释说。
“哦,这样。”老石掂重似的把棺材菌放在手掌里掂量了几下,说:“这株菌品相真好,少说有五十年了。”
“越老越好?”我问。
“是这么个说法。”老石回答得有点含糊。
“能卖掉吗,我亲戚想卖两万。”
“两万?值吗?”卢子岳眉毛一挑,从老石手里拿过棺材菌,凑近鼻子闻了闻,不知他有没有闻出棺材板的味道。
老石淡淡一笑:“这株菌起码有三百多克,按一克两百块钱算,你说值多少?”
“六万往上!?”卢子岳惊呼一声,手里的棺材菌差点没抛掉,“这都赶上麝香了!”
我也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东西居然这么值钱,阿水啊阿水,你发啦!
“稀罕嘛。”老石说,“碰上需要的,这个价倒也没什么,前年我去广东开会的时候,遇到个药商,说他曾经做过龙棺菌,价格在五十到三百一克不等,哦对了,他们那边白话叫这个东西为龙棺菌。”
“我说老石,这个这个,棺材菌,对什么癌效果好来着?”卢子岳对棺材菌价值一点兴趣都没,他关心的是它有何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