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警手札
处理好这些,我们俩沿着平房区开始往里面走,那片平房区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曾是显赫一时的林业管理局的家属区,但后来随着林业的衰退与企业经济的持续低迷,平房区年久失修,一部分人搬走了,一部分人想方设法去了市区买楼,剩下的,大都是下岗、卖断的贫困职工或是老迈的退休职工,其间还搬进了不少外来的务工人员,拖儿带女的,属于典型的城市贫民窟。
由于地处社会边缘地带,远离市中心和领导的视线范围,因此,平房区的居住环境和卫生条件都极为恶劣,以前来这里走访时,我脑海的第一印象就是老舍先生曾写过的一篇著名小说的背景地:龙须沟,那是一样一样的。
我和胖子顺着污水横流、乱如蜘蛛网的街道往里走去,警笛声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说话声、吵架声、狗叫声……还有葱花爆锅的香气。
"妈比的,这人啊,一逃亡了以后,才会知道曾经平淡无奇的日子是多么的让人想念,呵呵"胖子抽了抽鼻子,有些自嘲地苦笑道。
"是啊,真是没想到,才当了几天警察,就会摊上这么个操蛋的事儿,这心里也不得劲儿,不过,我现在更想抓住陷害咱们的幕后主使,将丫的脑袋摁进马桶里,问他到底是出于啥动机,咱们是抱他们家孩子下井了,还是给他戴绿帽子了,操!"我一拳砸在土坯墙上,泥块簌簌落下。
"你他妈找死啊,手刺挠了找块儿砖头子磨磨去,操你妈的!"一个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汉子从还是老旧的木头框的窗户里探出脑袋,朝我凶悍地骂了一句。
我一看那莽汉,忽然笑了,而那莽汉在仔细看了我们一眼之后,先是显得有些出乎意料,随即就穿着大裤衩子、趿拉着脏兮兮的拖鞋跑了出来,大嘴咧得跟圈河儿似的:"哎呀我操,二位警官,你们咋来这疙瘩啦,稀客稀客,快屋里请,呵呵"
这小子叫武冈,是雅尔市众多的靠给人当打手为谋生的唯一本钱的底层混子。武冈人很混,有时候一顿大酒就可以收买他去帮别人打架、玩命或谈判撑场面,人送外号大傻。
因其犯事儿的频率太快了,曾多次被我们处理过,还被我和胖子用胶皮警棍狠归拢过,打得丫拉尿了一裤子。
不过,别看这武冈性情有些混不吝,却侍母至孝,绝对的孝子。一次,这孝子的老母犯了心脏病,急需住院,可武冈是挣一个花俩的主儿,家无隔夜粮,哪有钱啊,和那帮狐朋狗友张嘴一借,一个个的都开始哭穷,把他都急尿叽了,最后万般无奈,想起我们俩是他的帮教警官,遂给我们俩打了电话,那么大一老爷们,在电话里愣是哭得跟个怨妇似的。
我和胖子连夜用车将他母亲送到医院,又找人联系住院,所有费用都是我们俩垫付的,事后又给他们母子申请了低保,弄得这小子对我们感恩戴德的,见了我们就跟见了亲人解放军似的,那叫一发自肺腑的热情。
进到武冈那黑黢黢的屋里,胖子劈头第一句话就问道:"你小子原来不是住在青松路那片吗,你啥时候搬这儿来的,怎么没到警队备案,你找病呢是吧?"
我看着一脸凶相的胖子,心里暗自苦笑,心说咱们如今都已经是逃犯的身份了,你丫这见了重点人先盘问的职业病还没痊愈啊。
武冈显得有些紧张,鼻子尖都冒汗了:"那啥,我这不是找了个正经营生做嘛,搬到这里上班近一些,完了也能经常去我妈的坟头看看,照应一下……"
武冈这一说,我才注意到,在昏暗的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镶着黑框的老太太的照片,这才知道武冈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我们俩安慰了武冈几句,闲聊中,知道他已经不混社会了,现在在一家酿酒厂里打工糊口。
我突然想起武冈以前曾在一些迪厅里个给人看场子当打手,应该认识经常在那些地方兜售毒品的张小利,就问他了不了解张小利这个人。
"张小利,那个假娘们?"武冈有些不屑地一撇嘴,"我太认识他了,原来混得啥也不是,傍着一个开麻将馆的老娘们吃软饭,后来好像是靠上了你们公安局的一个人,完了就开始倒腾药儿,就发了,那孙子没义气,见钱比爹都亲,不是个JB东西,他咋地了,掉脚儿(被抓)了,你们积点德儿。直接毙了他得了,太JB祸害人,专门向那些半大孩子卖药儿,作损啊,操他妈的。"
"他倒腾什么药儿?"我心里一动,追问了一句。
因为我知道住当地,吸贩毒的圈子一般都有代号,比如猪肉代指病毒,轮胎代指麻古,追龙代指用鼻子吸粉,拍针代指静脉注射,吸毒的群体之间互称道友,一只货代指一克毒品,上山代指被抓住后从戒毒所送去劳教所,上高楼代指在戒毒所戒毒后转移到看守所关押等,但用倒腾药儿来代指贩毒,却是头一回听说,便想问个究竟。
"哎呀,你们行不行啊,还当警察的呢,你们真不知道啊,咱们雅尔市的毒品,大部分是从医院里流出来的,圈子里老早就用倒腾药儿作为毒品进、出货的黑话,你们也太奥特曼了,呵呵"武冈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第117章 不作不会死
武冈笑得很开心,我和胖子却笑不出来,因为,我们来几乎是同时想到了已经香消玉殒的徐雅轩,以及被掩盖住了真正死因的市委秘书长韩文浩。
当时韩文浩被杀一案中,我们就已经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即:韩文浩很可能在任职卫生局局长期间,指使徐雅轩利用职工作上的便利,在购进药品的过程中,将毒品混在药品中运进雅尔市,然后再偷偷运到王大虎的喜来登宾馆里去储存、销售。
这一点,是我们那次夜探喜来登宾馆你那布设有百鬼夯基煞局的地下密室时,发现一些房间里有堆积的大量外包装标识为医药器械的纸箱以后,突然想明白的,那些纸箱,分明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毒品的外包装箱啊。
如今再联想到武冈所说的在雅尔市的吸毒圈子里流传已久的将倒腾药儿作为吸、贩毒的隐语,可见韩文浩、徐雅轩、王大虎他们这些人贩毒的历史由来已久,绝不是最近才开始从事这一罪恶行当的,那么,由此引申下去,在他们的背后,无疑还会隐藏着背景更深厚、势力更庞大的幕后人物,而且还不是几个人,肯定是一个盘根错节的集团,这其中可能牵涉的人物,有些恐怕都不是我们所能想象到的。
武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雅尔市吸毒、贩毒那个黑色圈子里的一些龌蹉的事儿,但我和胖子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们俩此时终于捋清楚了一条线索,那就是:我们这次被人陷害,绝对不是偶然,也不是王大虎或他的幕后老板刘武周等人出于为了报复我们俩的目的而实施的,而是我们近期的一些系列所作所为,包括我们锲而不舍地追查徐雅轩、韩文浩的真正死因及背后的隐情,包括我们潜入喜来登宾馆去搜集王大虎团伙贩毒的证据,已经触怒了那个庞大的贩毒集团,使他们感到了一种现实的威胁,于是,他们才会由王大虎出面,以张小利那个马前卒为诱饵,一步一步,不露声色地将我们俩引入了这个贩毒兼杀人的陷阱里,并让我们有口难辩,要么当场殒命,落得个顽抗到底、畏罪自尽或被击毙的臭名,要么,就是背着贩毒、杀人的弥天大罪亡命天涯,惶惶如丧家之犬,无论怎样,我们都是在这场正邪之间的博弈中一败涂地、输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