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后裔
“死神药剂。”祁渊说。
“果然啊,你身上的气息和他们一模一样……”刘理咋舌,“不止呢,就算逃了出去,外面比飞船内部还要危险,全世界最可怕的异兽这儿都齐活了。唯一可靠的办法就是请外援了,三少爷所以我看到你才那么激动呢,我会想办法联系玄城,叫他们派人来救咱……”
“不要联系。”祁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正是从玄城逃出来,怎么可能还想再回去。
然而若没有玄城的救援,他在这世上举目无亲,谁会念着他,费尽千辛万苦来救他?难道真的要指望叶盏从天而降吗?可是这里这样危险,祁渊反而祈祷他不要来。
那么,凭自己?祁渊艰难地动了下手指,觉得颇有难度。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预想,他只想咔嚓一剪刀,把所有烦乱的线剪断。
“啊这……”刘理傻眼了,“为什么呀?三少爷,给我个理由让我死心啊,我不想死在这儿,为啥呀?”
任他问了千百遍,祁渊都没有给出回答。
刘理心思活络地转了一下,追问道:“那小叶少爷呢?他去哪里了?我想办法联系小叶少爷好不好?”
他离开玄城一年多,自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这两个少年极其要好,叶盏很有本事,又把祁渊当亲弟弟一样宠着,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而若是叶盏来救,祁渊怎么也会跟着走吧?
听到这个名字,祁渊无力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默默偏过头,把脑袋埋在了枕头里。
你是鸵鸟吗?!刘理欲哭无泪。
逃跑计划没有任何进展,祁渊的实验体生涯正式开始。
他没有像其他实验体一样,被注入奇怪的药物,一方面是他本身的潜力还远远没有被激发出来,另一方面,老家伙们也不敢试探他实力的底线。他被丢进了斗兽场,另一头的笼子里,数只疯狂的异兽嘶吼咆哮,在药物的刺激下它们的躯体膨胀了数倍,将铁铸的笼子撞得弯曲变形。
然而祁渊站在斗兽场中央,手中握着一杆长.枪,像拄着拐杖,十分松懈地站着。
他没有丝毫战斗的欲望,也没有求生的意志,就是下一秒被咬断喉咙,他也只会引颈受戮。
“呜哇哇哇……”忽然,在斗兽场高高的看台边,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凰臣的身影出现,他的怀中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小婴儿。那孩子还没有小猫大,却憋足了劲儿,哭得声势浩大。
祁渊抬头望去,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你不想活,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激励,”凰臣拎着小婴儿的脚后跟,在空中晃来晃去,“如果你赢不了,我就把这小孩丢下去,想试试吗?”
霎时间铁栏洞开,猛兽出笼,狂吼着向他奔来,祁渊犹疑了一瞬,只见凰臣随手一扔,竟真的将那哇哇大哭的孩子扔下了斗兽场!
再也顾不上其他,祁渊逼迫自己动起来,在落地的前一秒用轻柔的风托住孩子,奋力扑过去将孩子抱在怀中,就地一滚,堪堪避过异兽的利爪。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他喘得如同破碎的风箱,心迟钝地跳动着,血管里流动的像是沥青。祁渊单手将孩子抱在怀中,举起手臂硬挡了异兽一爪。若不是龙血极大地强化了他的躯体,他大概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这只异兽根本不值一提,从头到尾他都是在与自己作战,等到成功解决对手,祁渊的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他脱力地靠着异兽的尸体,低头一看,怀中的婴儿居然已经没声儿了。
祁渊慌了,连忙把孩子拿出来,焦急地拍拍他的脸颊。好一会儿,孩子才呜呜地哭了两声,像小猫儿一样哭着。祁渊才感到胸中一口长长的浊气吐出来,累得快要散架。
“很不错。”看台上,凰臣满意地拍拍手,“看到同类幼崽遇到危险,就要去救,这是最基本的人性,你要好好记住这种感觉……哇喔!”
凰臣的话未说完,只见一道劲风劈至门面,转瞬间愤怒的少年已经逼至身前,出手便是毫无保留的一击。凰臣慢悠悠地后退一步,挥手挡开那凌厉的攻势。然而风是无所不至的,机器人的躯体依然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摧残,几乎被扭成一坨废铁。
凰臣不慌不忙,右手平举在双眼之前,做出奇异的手势,眼中射出慑人的精光。
是精神攻击!
祁渊只感到脑袋剧痛,像是被铁锤迎面猛击,叫他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是第一次,他直观地意识到差距:眼前的人,非常强!
而像这样强的人,还有十几个。
那些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慢慢围拢过来,只用几个简单的口诀,就将他捆得动弹不得。有机器人问道:“凰臣,没伤到里面吧?”
凰臣摆摆手,“没事,换几个零件就好了,这小子打人可真疼……”
祁渊的意识已经涣散,超强的感知力却依旧捕捉到了一些细节:他看到凰臣破损的胸口,隐约露出一点灰白的东西,材质如玉石,露出来的那一部分,似乎是一条扭曲的胳膊肘,紧紧地贴着肚皮。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先用橡皮泥捏成一个人的模样,再把这个人揉成一个圆形的团子,四肢就会这样扭曲地贴着身体。这个人团子被塞进了机器人的肚子里,有着说不出的古怪和恶心。
原来这群半生半死的人,是以这种形式活着吗……虽然只是昏迷前的一瞥,却给祁渊留下极深的印象。
而叶盏远比他更震撼,这玩意儿正是他在花屿的图书馆见过的“书蛹”!在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到处都是这种被做成蛹的人类尸体!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制造了这些书蛹?果然和林荒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么?叶盏的脑海里涌现了许多想法,然而苦于缺少关键的证据,无法拼凑在一起。
总而言之,悬殊的实力差距让逃跑成了一个无比艰巨的问题。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在刘理紧锣密鼓的催促下,祁渊数次尝试逃跑,又屡次以失败告终。
他被强迫着参加更多的搏斗,凰臣的招数屡试不爽,用无辜者的生命逼迫他动起来。很多次祁渊根本就没有求胜的意志,却不得不为了救人拼尽全力。他觉得自己很割裂,一方面他已经失去了感受力,心里对那些无辜者没有半点同情或怜悯,也觉得这样的拯救徒劳无功;另一方面,他仍怀有一些难以舍弃的东西,他也开始喜欢上脱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呼吸时,心脏猛烈跳动的感觉。
训练卓有成效,据凰臣说,他似乎不断在“进化”。他的血被提取出来,注入其他实验体体内。大多数实验体都无法承受龙血的威力,而即使侥幸能够活下来,也只会迅速堕化成堕种。
在之后的两年里,真正活下来的龙血实验体只有九个,他们被剥夺了生前的名字,继而被赋予了龙之九子的名号。血缘的联结真是奇妙,明明之前从未认识过,那九个堕种一见面就对他十分亲近,会亲昵又讨好地匍匐在他脚边,把他当做“母亲”服侍。
对此,祁渊的评价是:太怪了。刘理则因为喊了他一句“男妈妈”,被一巴掌拍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在实验体身上确认效果后,祁渊的血被做成了低浓度的觉醒剂。那群老家伙复活心切,竟然真的敢拿自己做实验,他们将药液倒入机器人的口中,整个机子都激动得发颤。
“好、好强大的生命力!”
“多少年了,头一回感觉我还活着……”
“这就是‘奇迹’啊,”凰臣更是泪流满面,“我们的坚持是有意义的,老友们,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重回阳光下,舒展开身体了!”
十九个机器人依次服下龙血觉醒剂,在凰臣激昂的话语中,其中一人噗通倒下,竟然是耐受不住龙血的强度,就这么蹬腿死了。
他的同伴们对此十分冷漠:“椿也是活得够久了……”
“反正早该死了,挨得过挨不过都是命,好自为之吧。”
其余十八人依然定期服用龙血觉醒剂,又陆陆续续倒下六人,但是他们所期望的“复活”,似乎始终没有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