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又有两个装满丑陋的小雕像、杯子和茶托的架子被毁了。
“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把这里所有该死的东西都打碎!”
可他完全失去了控制,“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他又开了两枪,但是那时萨克斯已经俯下身,藏起来了。她知道他只要一越过那堆《国家地理》杂志,就会跟上来。她估算了一下他们的位置。她已经绕到了后面,走近前边的密室的门,而他依然在房子的后面。
但是要安全地走到门口,就必须从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就是房间的门道跑过去。从发出的声音判断,他正在架子和碎瓷器上拼命地乱爬。他意识到她所处的困境了吗?他是不是持枪瞄准了她要安全地走到门口所必经的射击场?
或者他已经绕开了路障,经由一条不为她所知的路线,偷偷地接近她?
昏暗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吱呀吱呀的声响。是他的脚步声,还是木头在下沉?
她惊慌地转了一圈。看不到他。她知道她必须跑,尽快。跑!马上!她不做声地深吸一口气,用意志力忍住膝盖的疼痛,猫着腰往前跑,径直从杂志堆设置的路障边走过。
没有枪声。
他不在这儿。她立刻站定了,背紧贴着墙,强迫自己平静呼吸。
安静,安静……
该死。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在放着鞋盒、罐装番茄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的过道里吗?
吱呀吱呀声又响了。她无法判断声音从哪儿传来的。
声音微弱得像一缕风,一丝呼吸。
最后萨克斯下定了决心——只管跑过去。立刻!全力以赴,奔向前门!
希望他不在你的身后或是经由另一条过道偷偷地走向前门。
跑!
萨克斯走开了,全速奔跑着穿过更多的走廊——由书本、玻璃器皿、油画、电线、电子设备和瓶瓶罐罐构成的峡谷。她走的路线没错吧?
对,没错。她的前方就是戈登的书桌,周围堆满了黄色拍纸簿。罗伯特·乔根森的尸体横在地上。再跑快点。跑!不要去想桌子上的电话,她告诫自己。她脑子里有过一闪念,想要拨打911。
出去。立刻出去。
加速奔向密室的门。
离门越近,恐惧感就越强烈。她时刻等待着枪声响起。
现在只剩20英尺了……
或许戈登以为她在后面躲着。或许他正蹲在地上,沉痛地哀悼被摔碎的珍贵瓷器。
10英尺……
她在拐角处停了一下,抓起了铁棍,上面沾满了他的血,滑溜溜的。
不,冲出门外。
然后,她停下了,倒吸了一口气。
在她的正前方,她看见他映着密室门厅的强光的黑色轮廓。显然他走了另一条路线,她绝望地意识到。她举起了沉重的铁棍。
有一阵子,他没有看到她。但是,当他转到她所在的方向,跌坐在地上,举起手枪对着她时,她希望走出去而不被发现的念头破灭了。父亲和林肯·莱姆的样子先后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她在那儿,艾米莉亚7303,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毁掉了我的成百件宝贝的女人,这个会从我身边夺走一切的女人,毁了我将要进行的所有交易,把我的密室暴露在世人眼前。我没时间再和她逗乐子了。没时间录下她的尖叫声了。她必须死。立刻。
我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
任何人都不会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东西了,绝不能再发生。
瞄准,扣动扳机。
当她面前的枪开火时,艾米莉亚·萨克斯趔趄着往后退。
接着又是一枪。还有两枪。
她倒在地上时,用胳膊捂住了头,先是一阵麻木,接着感到疼痛加剧。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只是……只是唯一的痛感是在患有关节炎的膝盖里——当时她重重地双膝跪地,而不是在子弹肯定打中她的地方。她伸手去摸脸和脖子。没有伤,没有血。射程这么近,他不会打不中。
可他确实没打中。
然后他向她跑过来。萨克斯的双眼冰冷,肌肉绷得像铁一样硬,她喘着气,抓紧了铁棍。
但是他继续冲了过去,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会儿,两名来自紧急勤务小组的警官冲进门厅,拔出手枪。
萨克斯吩咐道:“主犯已经被击毙了。可能没有其他人。不过还是清查一遍确认一下。”
“好的,警探。”
其中一名紧急勤务小组的特警和哈维森一起穿过塞得满满的过道往前走。另一位则停下来,对萨克斯说:“这里真是个鬼屋。你以前见过这样的地方吗,警探?”
萨克斯没心情开玩笑,“给我找点绷带或毛巾。该死,他有什么就用什么。我敢说这里有半打急救箱。我需要能止血的东西。马上!”
V 无所不知的人
5月25日,星期三
我国公民的隐私权和尊严正不知不觉地一点点被削弱。就个人而言,每一点或许是微不足道的。但若以整体而论,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社会的新社会开始浮现了——在这个社会里,政府可以擅自闯入每一个私人生活领地。
——最高法院法官威廉·O.道格拉斯
第五十章
“不错,是电脑帮了忙。”林肯·莱姆承认。
他指的是innerCircle、Watchtower数据库管理程序和SSD的其他程序,“但是主要还是证据的功劳。”他用尖厉的嗓门说,“电脑给我们指出了大方向。就这。然后由我们接手。”
午夜早已过去,莱姆正在实验室对身旁的萨克斯和普拉斯基说话。她已经从522家里回来了。医护人员说罗伯特·乔根森还有救;子弹没有打中重要的器官和血管。他被送往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的重病特别护理机构。
莱姆继续解释他是如何查出萨克斯在SSD的一名保安家里的。他给她讲了她的篇幅浩繁的合规档案。梅尔·库珀在电脑上打开让她看。她从头到尾滚动了一遍,看到里面有那么多信息,她大惊失色。即使在他们看的时候,屏幕还在一闪一闪地更新。
“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她低声说,“我在这个世界上一个秘密都没有了。”
莱姆继续告诉她,在她离开布鲁克林警察分局之后,系统如何列出了她所在的位置。“但是计算机只能给出一个你行进的大致方向。找目的地的话,就是空白。我一直盯着地图看,后来意识到你大概是往SSD的方向走了,可是,他们自己的破电脑居然判断不出来。我打了电话,大厅的门卫说你刚才在那里逗留了半个小时,询问几名员工的情况。但是没人知道你后来去了哪儿。”
“对,那是个绊脚石。我们要谢谢帕米,是她帮我弄明白的。”
“帕米?怎么个帮法?”
“记得她曾经对我们说过没有人能从那个社交网站OurWorld上下载东西吗?不过,他们能对着屏幕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