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修为尽失后
琼牙委屈的哼唧了两声,正欲缩回狗头,却发现那满室异香的来源。
主人垂落在塌边的手腕苍白,紧紧攥着的瓶子却亮闪闪的。瓶口坠着一颗晶露,像是去年宴会上主人偷偷喂给他的果浆。
笨狗咽了咽口水,鬼鬼祟祟的咬住了主人纤细的手腕。
麟岱醒来时,天光清亮,鸟声清脆。他拢了拢散乱的长发,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今日天气甚好,麟岱想。不如前去丹阁兜售些之前炼制的丹药,光靠每月补给,可不能养活他的大宝贝们。
这样想着,正欲下床。
然后一转头,发现床边立着三个大活人。
麟岱吓得猛地后缩,后脑勺直直撞上墙面响如擂鼓,疼的他龇牙咧嘴满眼泪花。
他见鬼似的盯着床前三人:
鹿一黎持剑在左,言清抱琴在右,中间站着个眼熟的弟子,白发金瞳,腰缠九节鞭,好像是那位常驻太阿宗的妖族使者。
三人说不上来势汹汹,只能称一句宝相庄严。
宗门这么快就派人来驱赶他了?麟岱面色惨白,派来的还是他的嫡系师弟和师叔,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咳……”麟岱企图走得体面些,便说道:
“不劳各位送我,我自己,呃,能走。”
“你还想走?”一声怒叱震的麟岱耳膜发疼,这话也不知刺激到了鹿一黎哪根筋,他双目发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这样作践自己?”
他自知说话不过脑子,想着夜里来看看麟岱。没想到老远就发现麟岱屋中有外人,伴着颇为强悍的妖气。
想到麟岱那副好模样还有孱弱的身体,鹿一黎吓得不轻,连忙唤了亲近的帮手过来。万一出事了,把那外人就地杀了,还能保全麟岱的名节。
结果,还不知道是不是麟岱有意为之。
麟岱亦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以为他看见自己疏于修炼,反而去侍弄满院花鸟鱼虫心生不满。想起昨日这人那般羞辱自己,纵使是泥人也有几分脾气,他冷笑一声,道:
“你管我什么样子,我乐意。”
老天爷,他居然能当着三个人面前说完一整句话,他真棒!麟岱在心里给自己鼓掌。
这句话显然又刺激到了鹿一黎那脆弱的神经,少年竟指着他哆哆嗦嗦的说不出半句话,显然是气到了极点。他踉跄地退后两步,被言清扶住。
年轻人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容易走火入魔,麟岱想,不像我,师尊给了青鸟髓,半瓶就让神魂坚不可摧。
想到青鸟髓,麟岱方觉得手中少了些什么。一掀被子准备翻找,发现自己竟没穿裤子。正准备伸手捞裤子,又发现那小瓶子握在妖族常驻使者手中。
那妖族使者察觉到他的目光,笑意和煦的开口:
“麟师兄……”
“你把裤子穿上!”鹿一黎两眼一翻怒吼出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哦哦。”麟岱急忙收回已经踏上地板的脚,忙里忙慌穿好裤子。他尴尬地束起长发,一边束一边想,是你们硬闯进来的,现在却呵斥我衣冠不整,这是什么道理。
思及此处,已是眼尾薄红。
鹿一黎看了他一眼,目光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但少年终于能和他好好说话了,他重新直起身子,清清嗓子道:
“这位是妖族常驻使者,你有什么委屈赶紧和他说。”
言罢,向身侧的金瞳男子点点头。男子亦点头回应他,对着麟岱柔声细语的说道:
“我妖族看管不严,冒犯了麟师兄。还请麟师兄将他交予我们,好让在下禀报王族,给麟师兄一个交代。”
麟岱不解,问道:“把谁交给你?”
鹿一黎额头青筋暴起,被言清按着才没跳起来。
金瞳男子:“把那冒犯麟师兄的孽畜交给我。”
麟岱:“什么孽畜?”
金瞳男子:“引诱并轻薄了麟师兄然后躲到您床下的那个不知死活的孽畜。”
麟岱:“什么?”
“装什么愣,把你床底下那玩意给我交出来!”
鹿一黎怒目圆睁,长啸一声,挥剑劈下,自麟岱裆前刺入床板,让这本就窄小简陋的床榻碎成两半。
麟岱只觉得裆前一凉,混沌不堪的脑子也随之清醒起来。青鸟髓洗涤魂魄,但也能致人短暂的痴傻,这股杀意唤醒了他沉睡的神智,双眸瞬间清明。
“放肆!”
麟岱长眉微蹙,一声轻呵,抬手虚空祭符。白光过后,鹿一黎手中那柄不夜侯瞬间僵住,无法再刺下半分。断成两截的木床凝滞在半空,迸溅的木屑也像是被冻住似的,在众人面前稳稳停住。
兴许是动作大了些,一股血腥涌上喉头。麟岱喉结一滚,强行咽了下去。此时若是在妖使面前露出了虚弱模样,那以后琼牙也就没面子回妖界了。
麟岱没能继承骨珑仙尊的剑,倒是学会了一手好符咒。在入魔界前存了不少灵符,未曾想真气逆流,这些符篆都成了一堆废纸。
麟岱甩出后方觉后悔,他已无力再造符篆,这些存货本该省着些用的。
美人发怒也煞是好看,言清猛地攥紧了袖子,目中透出隐隐的兴奋。
那金瞳男子在鹿一黎挥剑时就躲到了言清身后,见到此情此景更是退到了房门外,隔着门框喊道:
“诸位不要生气,同门一场不值得啊!”
麟岱是真生气了,眼下修为不如从前,反倒让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放纵感。他并不理会这三人,弯腰探向床下去查看他的狗。
琼牙往常就睡得死,怎么今天跟真死了似的。
麟岱伸手一拽,拉出一只皓白手臂来,他面色顿变,耳畔猛地响起鹿一黎粗粝的喘气声,连忙赶在他二次挥剑前将这一团东西拖了出来。
这是一堆麟岱的旧衣,因被人胡乱缠在身上而皱成一团。麟岱心下了然,扒开一看,果然里头窝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生的玉雪可爱,一头卷曲黑发显得有些妖异。他似乎受了惊吓,正哆哆嗦嗦的打着颤。
“麟岱,你他妈真是本性难移!”鹿一黎手臂动不了,只好张嘴痛骂:
“多少年了还是好这一口,老牛吃嫩草,不要脸!老子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你是被强迫的!”
麟岱年仅二十一,倒是头一次听到有人骂他老牛,抬手祭出符篆封了鹿一黎的嘴。他低头看向那双浅棕的圆眼,不禁笑道:
“琼牙,你竟化形成这样。”
此话一出,周边一片安静,鹿一黎刚拔出法阵的宝剑“不夜侯”猝然脱手,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他的身形慢慢僵直,又缓缓下沉,偷偷摸摸的去够那柄剑。
言清捡起不夜侯交给蹲成马步状的鹿一黎,收回怀中那把一弦封喉的寒酥琴,笑吟吟说道:
“原来是麟儿的灵宠啊,我原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妖跑到这来了。麟儿给他喂了青鸟髓,哪来的?”
麟岱还未作答,就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响,那金瞳男子一边手忙脚乱往乾坤袋里藏九节鞭,一边说道:
“哈哈哈,原来是师兄的灵宠,难怪如此厉害。我见他道行不浅,以为是我族中哪个见色……啊不对,哪个孽畜跑来打扰师兄清修,正准备捉他回去呢。”
麟岱看向已经站直了并收剑入鞘的鹿一黎,少年瞬间炸毛,吼道:
“看我做什么?要不是半夜见你屋内有妖,我至于把师叔和使者找来?”
“你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麟岱反问。
“你管我做什么,我乐意!”鹿一黎的声音都有些暗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吼多了。
“我他妈以为你个废物被妖欺负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喊你也不醒睡得跟猪一样,老子以为你死了才喊言师叔来给你收尸呢。你最好管管那条蠢狗,大晚上光着膀子乱窜,老子没一剑砍死他算是给你面子。”
“你不是没打过他吗?他应承了娄金星位,属神兽……”金瞳男子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