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占鹊巢
人生,是一个永不停息的工厂,那里没有懒人的位置。聪明的人活在工作中,愚蠢的人活在期望里……”
几分钟后,乌善小眼睁睁地看着,辖区的愉悦系数从0.81降到0.8!
给老子停!
他当机立断跑出门,冲过车流密集的马路,把酒吧门旁的蓝牙音箱给关了。令人心烦的恼人话语戛然而止,世界登时一片清净。
大门是实木的,造型古朴,他试探着拉了一下,竟然开了。闪进去,眼前一片昏暗,几秒后才渐渐适应。
店不算大,百平左右。大片的红丝绒窗幔,将窗子遮得严实。隐隐透过的晨光被滤成淡红色,又经水晶吊灯折射成绮丽的光斑,散落在皮质沙发和吧台。
座位排布很松散,装潢以黑、金、红色调为主,纸醉金迷的复古感。墙上有色彩浓重的挂画,也陈列着旧唱片、八音盒等收藏品,吧台后是宽阔的酒柜,层层叠叠的酒瓶连山排海。
皮革、实木家具的厚重气息、淡淡的酒香萦绕在身旁。时间到了这里,倏然变慢了,让人不自觉变得慵懒,想蜷进沙发。
“还不错哦,以前都没来过……”乌善小用手指在吧台抹了一下,很干净,纤尘不染。
忽然,两条有力的手臂自背后袭来,扣住他的肘关节。他来不及反击,脑袋和肩膀就被按在吧台,要被斩首似的。
他哎呦一声,感觉灼热的体温从身后覆过来,耳中闯进低沉的笑:“是你啊,我还以为进贼了。”
“我来关掉你的音箱,顺便请你别再播那些东西了,听着太闹心了。”乌善小暗暗发力挣开束缚,整整衬衫,顺势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倚在吧台边,扭头看向男人。
“怎么了,都是励志语录心灵鸡汤,很带感啊。”
“你是故意的。”他眉尾一挑,轻哼一声,“我接到领导通知了,‘平衡政策’啥的。反正你又没有业绩压力,放我一马行不行?不然,我真的要去动物园了。”
“百鸟园吗?我会去探望你的。”温寒揶揄地笑笑,绕到吧台后侧,点燃一盏小蜡烛。橙红烛光摇曳,氛围登时充满格调。
突然,他亮出一把木柄小刀。寒芒闪过,锋利无比。
“干吗?”乌善小微退半步,提防地盯着对方的动作。只见男人又从冰柜取出一块方形冰块,当着他的面开始削冰。啊,原来这是削冰刀,不是要宰了我。
骨感有力的手指转动母冰,嚓嚓,切削之下,玉屑般的冰碴簌簌而落。温寒只穿着当成睡衣的宽松T恤,动作却不减优雅。
两分钟后,一块剔透的钻石冰成形。
他把它举在乌善小眼前,后者瞬间忘了业绩和烦恼,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正要接过来把玩,温寒却撤回手,把冰放入一个威士忌杯。
略作搅拌后,加入蓝宝石金酒、汤力水和一片柠檬,再次搅拌,垫上杯垫慢慢推过来:“金汤力,请你的。”
酒很少,乌善小两口就喝尽了。他咂咂嘴,开始玩冰,还说:“这大钻石归我了,手艺不错。”
温寒擦擦手,笑着问:“昨天,你在那间叫‘嗳嘿嘿’的店里买什么了?”
乌善小脸上一热:“什么都没买,就转了转。”
“那你计划买什么?”
“没计划!”他有点尴尬,“那是我朋友白清波的店。还记得他吗?之前,他住在浅山岭旁的野云渡,现在那一带被开发成动物园和湿地公园了。”
“哦,记得,他看起来挺好吃的。”温寒手肘撑在吧台,上身前倾,越过人与人之间的舒适距离,压低声音说,“你也是。”
对于这种玩笑,乌善小一笑而过,主动拉近关系:“等一下,我把床垫给你送过来。”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拿。”温寒拿出一张报纸,“看看还想喝点什么?开业之后,可就要钱了。”
把菜单做成报纸的样子,有点意思。不过,乌善小并不爱酒,点了杯“粉色珊瑚海”——蜜桃汁。
他含住吸管,刚嘬了一口,果汁就从鼻子呛了出来。因为温寒拿出了一沓粉色卡片,扑克牌似的展示在他眼前,又收拢,沿着台面推过来。
“我尽可能地帮你把名片都收回来了,赶紧销毁吧。”
“你收集这干吗?”
“怕你被人骚扰啊,先飞。”温寒目光轻浮,唇边的笑意却很真诚,“毕竟照片和电话都是真实的,万一被你的顾客看见了,影响不好吧。”
乌善小心头涌起莫名的感动,握着杯子低声道谢,同时嘟囔:“别随便给人取外号。你要是有心与我结交,就别添乱,那种闹心的励志语录也别再读了。”
“抱歉,我的工作就是鞭策你,用对世界有益的方式获得积分,偶尔平衡辖区的愉悦系数。不过,我这个人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私下里,我还是很想和你做朋友的。”说完,温寒伸出右手。或者说是,他的右前爪。
乌善小苦笑一下,握住男人的手摇了摇,触感温厚。他想起男人昨晚的话:经过这一次,他才会对陌生人产生戒备,意识到社会的阴暗面,受益终身。
原来,这就是对世界有益的方式啊,哼。
喝完果汁,乌善小把温寒带回位于冰淇淋店二楼的家。后者带着笑意,打量这间居所。
卧室、客厅、厨房全部是连通的,无拘无束、宽敞明亮。斑斓的卡其色系地砖,橄榄绿色和向日葵黄的墙面,深绿色皮革沙发,从公园摘回的鲜花、自制的干花随处可见。
油画般浓墨重彩,却又意外的和谐。
“你家真是生机勃勃。”温寒评价道。
“没别的地方可住啦,前几年炒股赔了。这套二层门市,就是我活了八百多年的全部身家。”
最终,温寒的视线落在那张圆床,揶揄道:“好圆的床,在隔壁的‘嗳嘿嘿’买的?有其他功能吗?”
乌善小不慌不忙地回敬:“有啊,可以躺着蹦迪,可好玩了。”
他从储物间把旧床垫搬出来,拆开上面包裹的塑料布。温寒摸了摸,随后缓缓凑近。他立即把手横在床垫和男人鼻子之间:“不许闻,这样很奇怪诶。”
“开个玩笑。”男人笑了,温热的鼻息喷在他手心。他脊梁骨倏然一麻,窜过一股电流,连忙收回手。
第14章 可以陪我去看合影吗?
二人把床垫抬下楼,送回温寒刚租的房子,在酒吧附近,临街的四楼。两居室的住所空荡冷清,堪称家徒四壁,看得出来,男人这次下凡没带什么行李。或者,是推崇当下流行的“断舍离”。
把床垫放在卧室床上,乌善小抹了把汗,说声“拜拜”就离开了。日光炽烈,走在路上像铁板烧似的,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很想以原形飞回店里。
可是,这样衣服就丢了。而且变化的过程被常人目睹会有麻烦,管理局将派专人用催眠来改变目击者的记忆。自费不说,还会罚款罚到倾家荡产。
路过公交站时,有个等车的中年女人踉跄一下,似乎有点中暑,挎在手臂的帆布袋也落在地上。掉出一条手幅,写着:水泥砖厂,工伤,啥啥啥。
乌善小扶了她一把,顺手捡起包,指向几十米外自己的店:“我的店就在那,等我一分钟,我给你拿瓶水。”
他快步跑回店里,随便拿了瓶饮料。帮忙看店的白清波正坐在柜台后看视频,《动物世界》。画面中,两只天鹅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交颈亲昵,他目露神往,眼眶泛红,似乎是想起了曾经的老婆。
他把饮料递给女人时,她犹豫一下,舔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接了过去。神色凄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轻声说:“谢谢你啊,小伙子。”
“不客气。”
公交来了,她快步上车,站定后隔着车窗朝他微笑点头。她的衣着十分朴素,短袖胸前的图案已经洗掉了一半,原本可爱的卡通形象变得面目狰狞。
帮她时,乌善小没去想积分的事。可是回到店里后,还是忍不住去看积分动态,居然比早上多了2.4分。这就代表,她当下的生活非常不如意,一点微小的善意,都能让她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