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之眼1
我“扑哧”一下笑了。
无孔冷冷地看着我:“这位小兄弟有何见教?”
我笑着说:“这么拙劣的造假手段,老前辈居然看不穿?”
“说说看。”
“这个可太容易了,只要现代人往古卷上写字不就行了。我往一千年前的古籍上写字,难道我就活在一千年前?”
无孔笑:“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写在古卷上的是毛笔字,当时我用小刀刮下一些字迹粉末,后来拿去鉴定,至少和古卷是同一年代的。那个掘藏师看我这么仔细,叹口气说自己请了大量专家作了无数次的鉴定比对,可以确定这里没有任何造假的可能。我就是追随这条线索,花了几年时间,才最终找到了虫祭所在地。继续说那天的事,他们都要夜探古庙,我是执意不去,一个人留在帐篷里。到了下半夜三四点钟的模样,突然起了阴风,山谷外狂风大作,听起来如万千厉鬼嚎哭,半夜听来尤为可怖。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我连滚带爬出了帐篷,看到山体下塌,泥滚沙飞,一座偌大的千年古庙轰然倒塌,整个就跟地震了似的,我一辈子也算刀头舔血过来的,如此凶险的场面还真第一次见识,差点就交待在那。”
他咽了下口水,叹口气继续说道:“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赶忙跑过去。可上哪找人去,一大片狼藉,遍地瓦砾碎土。别说人,就算狗熊也碎尸万段了。我打着手电找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时,才在一处残壁的裂缝下找到了狗儿。这小子也是命大,当时他满脸鲜血,手脚绵软,都折了。我把他小心地背到车上,也来不及收拾,赶紧出了戈壁,找到医院养了大半年,总算出院了。可出院之后,他的脑子似乎出了点问题,整日躲在暗处喃喃自语,问什么都不答。只有我们两口子能靠近,外人包括医生一上前,他就跟发疯似的,狂吼乱咬。有一次我们没看住,他也不知怎么窜到大街上,伤了很多人。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把他锁在库房里。他最怪的地方是不能见亮光,一看见亮光就烦怒异常。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他,我们在库房里安了几个红外线的摄像头。”
我们把目光都聚到屏幕上,这个叫狗儿的疯男人,这时做出一个令我们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在库房的角落里翻出一个十分肮脏的木偶,捧在手里,嘴里喃喃自语正在跟木偶说话!狗儿垂头散发,眼神怨毒,可和这木偶交谈时,脸上却浮着笑意,看得人后背直发凉。这时,那木偶竟徐徐转头,眼睛居然直视摄像头,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头玩具,居然眼神会如此邪恶,似乎透过镜头直透人心。我们几个都看傻了,尤其那老妇,满脸惊恐,面色惨白。
狗儿此时也转过头看着摄像头,脸上带着邪笑。王磊嗓音沙哑:“老哥,他知道你安摄像头了?”
“应该不知道吧,”无孔艰难地说道,“太……太他妈邪门了。老弟,你们还想去那个地方吗?”
王磊咳嗽两声:“这更坚定我的决心了。老哥,我劝你也走一趟,这里有许多诡秘,为我们所不知晓,答案就在那里。难道你就看着自己家人变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这时,王婵像见了鬼似的,指着屏幕磕磕巴巴:“他……他……”
我们急忙看屏幕,只见库房大门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口,一步步走了进来。离得近了,才看清,居然是刘强。
老妇勃然大怒:“当家的,刚才大门你没关吗?”
“哎呀,忘了,我没锁。”
老妇叫道:“这小子想干什么?”说着抄起桌子上一把裁纸刀,风风火火冲了出去。王磊急了:“小陈,赶紧拦着,别出事。”
我急忙追了出去,只听身后王婵指着屏幕说:“坏了,刘强这小子竟然在……”
剩下的话我也没听清楚,急急忙忙跑到后院,这老太太别看七十开外,身形利索,抬腿挥手毫无绊挂之处,一个箭步就蹿进了库房,我这心突突狂跳,可别出什么事。
等我走进去时,里面灯光大亮,不知谁已把灯打开。惨白的日光灯在头顶“嘶嘶”怪响,刘强正抄着一把不知从哪摸来的斧子砍着锁链,狗儿散乱着满头长发,正兀自捧着脏兮兮的木偶,跪在地上喃喃自语。老太太大吼一声:“你给我住手!”
刘强笑道:“老太太,你这是非法禁锢啊,我这么做也是替天行道。”说着,只听“咔吧”一声,锁链与斧头交接处火花四溅,已然断落。
狗儿缓缓站起,气氛陡然压抑凝重起来。
整个库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看着这个神神叨叨的怪男人。就在这一瞬间,我脑中一闪,似乎想起什么,看到此情此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十分怪异,可我怎么回忆也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一幕。
狗儿对手里的木偶说:“我要出来了。”
他又拟作另一个声音,操纵木偶说话:“你出来吧,你出来吧。”
狗儿:“那你会死的。”
木偶:“死吧,死吧。”
这种对话诡异非常,看得人毛骨悚然。我喉头阵阵发紧,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就在这时,狗儿突然仰天长啸,双手抓住头部,十分痛苦,阵阵惨号皆非人声。老太太看了,心疼地叫了声“狗儿”,就要上前,我看出怪异,一把拉住她。
狗儿的双眼一片血红,似有无数红丝蔓延,不知心理作用还是果有其事,我听见很轻微的“扑”的一声,很像是葡萄被捏碎的声音。最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一条周身血红、大约一掌长短的怪虫居然从狗儿的体内破眼而出。
它落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拖曳出一条鲜红的痕迹,随即满地乱爬,嗤嗤乱钻。
狗儿右眼一片血污,鲜血顺着深陷如败絮的眼窝滴落成一条直线,场景极度骇人。只听门外王婵大叫一声:“你们小心,这是条寄生虫。”
我陡然醒悟,这虫子既然能钻进狗儿的体内,定然也能钻进我们的体内。现在是夏天,贪图凉爽,我们男的都穿着凉鞋、大裤衩子,裸着双腿双脚,简直太凶险了。我拉着老太太就往外跑,刘强整个人都吓傻了,提着斧子作痴呆状。
我吼了一声:“赶紧出来!”
他慌慌张张支吾了一声,往外跑。刚跑两步,杂乱的木箱子下那条血虫陡然射出,在刘强脚下拱了两拱,半截身子已然不见。
刘强疼得坐在地上鬼哭狼嚎,我们所有人蜂拥而进。这时候还得说姜是老的辣,无孔烟杆一挥:“把他压住!”我和王磊一起上前,一头一脚把刘强死死压在地上。
我把住脚,亲眼看见那条血虫大半截身子在刘强脚踝下钻拱,他的皮肤都隆起很明显的一条,看得我心里麻酥酥的,就跟吃面条吃出个苍蝇一样,胸口发堵,呕又呕不出来。
无孔蹲在地上,用手紧紧掐住脚踝上血虫钻拱的路线,用斧子轻轻一割,皮肤被割裂了一个口子,血虫混着鲜血钻了出来。无孔极度冷静,用力抽了两口烟,烟锅子往下一扣,只见青烟直冒,一股烧焦的味道充斥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