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个字,我写一个鬼故事
榕树垂下的枝条,绵绵密密,风中微微拂动,像是无数召唤的手臂,唤着他走过去。
“你……画那么多圈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飘,但总算实实在在地传了出去。
“呃……诅咒这鬼天气嘛!我讨厌下雨,都要发霉了哦!”
女孩不抬头,像是自言自语,忽然醒悟面前站了个陌生人,才站起身憨憨一笑:“啊……你?”
“我叫路羽,你呢?”
“晓畅,是这里的树妖,呵呵。”
她的笑,带着些许婆娑的声音,很好听。
身姿绰约妖媚,笑容却天真稚气。
这样一场贫水相逢,湿漉漉的,伴着凉风吹起的枝条一起,纠缠不清。
这一个多月,总是雨里,他才出现,默默看着她,憨憨地蹲在那里,画着圈圈祈祷天朗气清。
雨,总是会过去,而他,也终将不再来。
12月,并不是长雨季,他这朵小乌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
而她,也并不喜欢自己。
路羽静静坐在晓畅身畔。
他细长的眸,露了流光,注视着她的脸。
没有人,会知晓他此刻心事。
是最后一夜了,他看着她,最后终能看着她,把她的每一个表情,刻在记忆里。
明日,便要离开这里。
“好想看看日出呢……啊,听说明天就雨停了哦,应该可以看见日出的哦?”
她浑然不觉他的失落,无忧无虑期待天明。
“……啊,那我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他的声音弱弱的,有些颤,但口气尽量轻快,不留神,听不出端倪。
“好呀!咦?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很苍白呢。”
晓畅纤细的手指,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事,呵呵……”
他只是想,陪她到最后一刻,陪她看一场日出。
天际最柔美的那一抹辉,是他最惧怕,却是她最期许。
“呀!路羽,你看天边,太阳出来啦!好漂亮的晨辉呀!……咦?路羽?路羽你去了哪里??”
路羽的身体,已渐渐融化开去,荡漾成晓畅脚下一圈圈的涟漪。
晨辉之中,带着一点薄薄的雾气。
148.聘
剪刀划破红纸,勾勒一个凌凌乱乱的囍。
嫁期在即。
妖怪K展开手中的字,眉也渐渐舒展。
“姐姐,真的决定了么?他不过是个无主幽魂,你却是咱们妖界的长公主!”
妖怪J手持着精致的银色梳子,轻轻替她梳着头,发丝泛着幽幽的青芒,顺滑到令人匪夷所思,笼着她脸颊柔美的曲线,衬出肤色晶莹白皙。
妖怪J有些惆怅。
爱情这东西,她真是不懂。
妖怪K垂了眼帘,掩饰目光黯然,嘴角却勾出一个好看的笑意,“嗯。”
轻轻浅浅的一声,坚定得带些颤抖。
“姐姐,可他穷得连像样的聘礼都没……”
“他不是下聘了么?可见是有心的。否则怎敢斗胆向父王提亲?我就是想嫁个有心的……”
“算了吧,姐姐!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陆判伯伯都告诉我了,那些聘金是你偷偷……”
“……我是向陆判借钱让他下聘,我是为他绸缪,但其实……我也是为的自己呀!难道真等他功成名就才来提亲么?我已经等了那么久!还要我再等多久?他说了他喜欢我,只是没有像样的聘礼罢了……”
妖怪K抬起眼眸,却不敢看妖怪J,只是直勾勾看着烛火闪闪烁烁,照得她身影不安地摇摆。
妖怪J一脸不屑和不解:“那你……你嫁了他,将来还要替他还债不是?这算是下哪门子聘?有哪门子心啊?”
“……行了,妹妹,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妖怪K打断她,站起身,一袭红色嫁衣,金丝绣的鸾凤和鸣,恩爱到耀眼,刺目到痛心。
修罗殿外,一间简陋草堂,是准新郎的暂居之所。
几缕孤魂围聚着,前来给即将小登科的朋友道贺。
“幽灵A,你好福气呀,长公主是妖界出了名的绝色佳人啊……”
“呵呵,那么刁蛮任性的主,独独对你死心塌地,什么事情都哄着你、顺着你,连聘金都替你准备了!你只消两袖一挥,就能抱得美人,坐拥修罗殿第一驸马的宝座……”
他们喝着酒,一脸羡慕神情,但幽灵A却始终愁眉深锁。
“唉……你们以为我想么?她条件好,样貌出众,我理所应当喜欢她,但是也没到非要娶的地步呀!要不是她软磨硬泡让我提亲,硬是借了钱给我筹备聘金,把我唯一的借口都堵了,我至于今后要跟她一起还这一身的债么?我至于要沦为妖界长公主的傀儡么?我至于要过得这么累么?……”
新郎心中暗涌的幽怨,很快被修罗殿内透射出来的一派喜庆红晕吞噬。
淡淡的,像是一缕烟云,没有人会察觉到。
聘,无关形式,无关价值轻重,而是在乎他肯主动,主动提出,并主动给你全部。
他不肯,百般推搪,你又何必为难他,顺便,葬送自己的幸福。
“行了,妖怪J,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妖怪K苍白的手,柔柔执起整齐叠放在几案上的红盖头。
红色的一抹从她艳丽的容貌前垂坠下来,遮住她无限期许的笑容,像一场华丽的落幕。
149.瑶
公子双膝之上。
脚尖,抵着他结实大腿,轻轻一点,跃过身去,又在另一位腿上站稳,长袖却还留恋之前,依依不舍扯过去,牵出隐隐香意。
她的媚,流转于男人与男人之间,晕漾开轻飘裙摆,铃铛儿细碎响,撩拨着丝竹乐,放荡。
她的笑,连眉梢都藏舞姿,合着那一回眸,嘴角微抿,风流得正好。
当世无双的舞姬“梦回”。
三千银两,只能看她一曲霓裳。
腿上、掌上、心上。
乐声将息,只留一个迷乱眼神,姿势停顿在最美的巅峰,艳得足以令台下王孙公子失去呼吸。
烟花三月,整个扬州城,只剩她春光。
仿佛天然,便懂如何令男人痴痴迷上,丧失心魂。
举手投足,契合他们最淫荡的幻想,满足他们最下流的欲望。
这样的女子,竟然红颜薄命,一夜不知为何服食了砒霜,香消玉殒。
其实她自己也很懊恼。
昨儿才得了巡抚大人赏的一颗鸡蛋大的明珠,还没细细赏玩呢……
呀,相府公子也说今晚要来捧场……
还有还有,名满天下的风流诗人杜牧,他还约我明晚把酒谈心的……
怎么会就多吃了那么口砒霜把自己毒死了呢!
极少量的砒霜是内用的胭脂,能令她不妆而艳,但那晚匆忙间,鬼使神差地,竟然忘了自己已经服食过一次,结果,又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