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女神探
杜春晓他们原本也未在意,只顾往前走,孰料阿巴一听那声音便往那人堆里钻,他们只得跟在后头,夏冰边走边抱怨:“女人都爱看热闹,哑巴都不例外!”
孰料阿巴钻入之后,不但没有观战,反而将那娼妓拦腰一把抱住。娼妓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她,遂大吼一声,将身子挣脱,劈头给了阿巴一记耳光,将她打了一个踉跄,仰面跌倒在地。原以为以阿巴的脾气必要发飙,爬起来与之拼命,未曾想她爬起来再次抱住那妓女,嘴里一直干号。妓女也不再打她,竟抱在一起大哭起来。围观者无不瞠目结舌,原本与之争吵的小贩怔了良久,方回过神来,嘴里只叨念:“完了,俩疯娘们又碰一块儿了!”
阿巴与那娼妓抱头痛哭了良久,娼妓嘴里含糊不清说了些俄语,阿巴只顾“阿巴阿巴”地应和,原本想看好戏的一众闲人觉得无趣,便也渐渐散了,只余下杜春晓等三人还在那候着。待身边空了,她方才凑上前问那小贩:“听小哥儿刚刚说‘俩疯娘们又碰一块儿了’,像是认得她们?”
“当然认得!”小贩冷笑道,“她们都是在这里做下流买卖的,刚缠着我瞎闹的婊子叫什么苏珊娜,那哑巴是她妹子,不清楚叫什么,整天‘阿巴阿巴’在那儿拉客。半年前哑巴妹子失了踪,找了好一阵子没找着,那娘们就还自顾自做生意去了,这倒好,又回来了。野鸡又多一只。”
三个人瞬间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若趁此将阿巴送回她姐姐身边,今后她便又恢复皮肉生涯,苟且偷生;若将阿巴带走,赌坊也不见得会收留她,已经有了一个小刺儿了,再多个残废来白吃白住,依潘小月的冷血与精明,是断不可能点头的。左右为难之际,苏珊娜已牵着阿巴的手,泪眼婆娑地走到三人跟前,刚要开口道谢,不料却劈头认出了先前给她锡制假银的扎肉,于是上来抓住他领子狠狠拍了几下。扎肉也晓得是冤家路窄,不敢反抗,只缩着头任她打了出气,顺带着朝一边看戏的小贩笑道:“果真姐俩儿都是疯子。”
待出完了气,苏珊娜方对杜春晓他们道:“老天保佑你们!我妹子算是碰上大好人啦!”
“你们今后怎么办?”夏冰忍不住问道。
“我已经攒够路费了,跟妹子一起往南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边讲边狠狠瞪了那小贩一眼,有某种要摆脱噩梦的愉悦感。
忽然,苏珊娜似想起什么,拍了拍阿巴的肩膀,又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将她转了几圈,再摸摸她的肚皮,遂挥舞双手大声对她讲了几句话。阿巴露出迷茫的眼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再抬头看看姐姐,随后摇了摇头。苏珊娜遂又哇哇说了许多话,猛力摇了摇阿巴的肩膀,她仍是怔怔的,毫无反应。苏珊娜只得转头道:“我这妹子,也不知道跑去哪里待了半年,现在回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杜春晓与夏冰互望了一眼,双双露出无奈的笑:“看来,疯子也只得与疯子待在一道才好。”
于是向苏珊娜姐妹道了别,继续往赌坊走去。
【3】
哈爷逛窑子是逛出精来的,他曾经跟米行老板周志夸过海口:“世上只有我哈爷看不上的婊子,没有我摆不平的婊子。”周志当下跟他抬杠道:“那赌坊的潘小月你可敢睡?”哈爷狠狠啐道:“我呸!潘老板那是婊子么?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纵没闪着,早晚也得被潘老板给割了!”遂二人哈哈一笑便也完了。
自然的,窑姐儿对哈爷也是极欢迎的,只道他有些隐秘的好处,讲不出来。事实上这“讲不出来”的好处里必定是包括了出手阔绰这一项,否则纵是他底下那玩意儿真是“金刚钻”也不会受待见。哈爷每月逛风月楼,找的窑姐多半都是固定那一两个,并不见得是头牌,但一定是看起来顶亲切随和,人缘极好的那一批。所以那天他进来出手便给了老鸨五十大洋,要包新科花魁韩巧儿的夜,老鸨当下还不太高兴,因他原本叫另一些,到最后也会出那个价,于是有些推三阻四,哈爷长叹一声,道:“咱能不能别这么见外呀?”老鸨这才讪讪笑着,将他送入韩巧儿房中。
虽买的系全夜,事实上哈爷到后半夜便出来找老鸨,只说了一句话:“我要给巧儿姑娘赎身。”
老鸨刚要开口拒绝,哈爷便将大张银票拍到台面上,是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推开的价码,于是当下便将韩巧儿叫下来,问她可愿意就此从良,跟了哈爷。那姑娘红着脸,垂头沉默了一会儿,总算抬起下巴,道:“原进这地方也不是我自愿的,自然想有个好依靠,既然哈爷不嫌弃,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一番话倒也是态度明确,于是敲定了让韩巧儿次日一早收拾好东西,便让哈爷接走,哈爷便欢天喜地地去了。
次日清早,韩巧儿已摘下花里胡哨的头面,穿了白底蓝花染布的棉袄,扎了头巾,打扮与普通东北女人无异,只脸蛋儿要俏丽一些。在老鸨的房内等着哈爷来接,与姐妹的“道别酒”喝了三四盅,因她走得太急,为她践行的窑姐均是脂粉未施,灰头土脸地便来给她道喜,场面煞是感人。
孰料直等到晌午,哈爷还是不曾出现,韩巧儿便有些急了,想差风月楼里的小厮去打听,却突然想起竟没人知道哈爷住在哪里!细想一想,哈爷除了大摇大摆沿街晃荡的时候跟几个铺子的掌柜插科打诨一番之外,全无半点他的私人信息,只知此人是臭名昭著的人贩子,靠吃拐儿饭发财,整个县城里一半小叫花子均是他的摇钱树,其余便不得而知。如此行踪不定的一个人,拿了大张银票连夜赎走了风月楼的头牌,次日却不来领人,可是让老鸨与头牌都又气又好笑。
殊不知,此刻的哈爷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因他正在赌坊后院里挂着,股部开了洞,插在木桩子上做“人刺”呢!
哈爷的死,让潘小月大发雷霆,命人将杜春晓抓住,两只手按在她房间那张贵气十足的桌子上,闪亮亮的铁钉已微刺进她的手背,只待“一锤定音”。
“杜小姐,你当我这里真是吃干饭的地儿呀?让你们这几个废物在这儿混吃混喝那么多天,找赌坊麻烦的凶手竟还没找着,反而多弄了个小叫花子进来,甭当他个儿小,趴着走路,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这是把我潘小月当猴儿耍呀?”
潘小月将鸭屁股发型重新调整了一下,发梢全部用橡皮筋往里绑了,露出精瘦的脖子,显得愈发有女人味。扎肉在旁已是心惊胆战,因据他所知,潘小月打扮得越是细致,语气越是平淡,内心便越是愤怒。
“我们怎么敢哪!潘老板!”杜春晓只得咧开嘴赔笑道,“我们这几日不也都在四处走动嘛,想揪出那凶手来。如今倒是已有些眉目了,不过……”
“不过什么?”
杜春晓感到钉尖又往皮肤里深了半分,于是倒吸一口冷气道:“不过潘老板也瞒了一些情况,让我不好意思追查下去。”